二十不敢贸然向路人打听慕府的消息，想到了罗小蝶。</p>

这是二十在京城唯一的朋友了。</p>

她仍然打扮成大婶的模样，晨雾蒙蒙时，依着当时罗小蝶留下的住处，到了猪肉铺。</p>

铺子大门仍然紧闭，院子里有几道暗黄灯光，亮在了东南角。</p>

二十敲了敲门。</p>

罗小蝶和肖有贵每天不到卯时就起来杀猪。但是，从来没有人这么早光顾过猪肉铺。</p>

罗小蝶微怔，问：“谁呀？”</p>

二十粗着嗓子回答：“老板，我家孩子十几日没吃上肉了。我刚才赚了银两，赶着给孩子熬一碗肉汤。”</p>

罗小蝶看向肖有贵，“你去问问。”</p>

“嗯。”肖有贵擦了擦手，轻手轻脚地到了门边。门外的二十，在灰蒙的天空下，确实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他打开了门，“大婶，这么早？”</p>

“是啊。”二十用衣袖拭了拭汗，“我清晨给人倒夜香，刚结算工钱，就赶过来了。家里孩子生了病，我这难得有钱，就想……”末了，拭汗的手变成了拭泪，可怜兮兮的。</p>

肖有贵说：“哦，再等等。刚刚杀了猪。”</p>

“小兄弟，我……可以进去等吗？外面风大，我……”</p>

“行。”肖有贵不是坏人，听见倒夜香的大婶家中有生病孩儿正在等待肉汤，他起了怜悯之心。</p>

罗小蝶没了从前的光鲜，可眉目更为婉约。乍见二十，她蹙起了眉。“你……”毕竟是一起生活过的姐妹，二十再乔装，罗小蝶也不至于认不出来。</p>

“是我。”二十恢复了清脆的声音。</p>

罗小蝶拉起二十：“进屋说。”</p>

肖有贵明白了什么，上前灭掉了一盏烛灯。</p>

进了屋，罗小蝶低声问：“二十，你去哪里了？慕家的人到处找你。”</p>

二十长话短说：“我被抓走了，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p>

“你的嗓子没事了？”</p>

“嗯。十一……小蝶，你知道慕家发生了什么事吗？”</p>

“惹到官家了。”罗小蝶回忆说：“十四她们坐马车出城那天，经过我的铺子。车夫下来，给了我一封信。我认得是小六的字迹。信上说，慕家得罪了大人物。小六几个猜，苏燕箐被休，名声败了，京城又陆续传她从前的坏事。苏燕箐前去昭仪表姐那告一告状，慕家就遭难了。小六通知我一声，让我做个准备。毕竟……我也是慕府出来的。”</p>

二十问：“二公子呢？”</p>

罗小蝶答：“二公子和十四她们一起走了。”</p>

二十蹙眉，不知走的这位，是假二公子，还是已经回程的真二公子。</p>

罗小蝶继续说：“京城现在很危险，官兵到处盘查。虽然城里没有张贴慕家的通缉令，但是官兵找的应该就是慕家的人。”</p>

如此一来，迟早会查到那间小屋。二十再问：“没有连累到你吧？”</p>

罗小蝶摇头，“慕府人多，家丁丫鬟来来去去。他们顾不上追究了。”</p>

“嗯，我要尽快出城。”</p>

“没有公文，出城不好走官道。林路又危险，你一个姑娘家……”</p>

“我有办法。”</p>

买了猪肉，二十回去了。这般危急，她知道不该在猪肉铺久留，给罗小蝶带来危险。</p>

早铺陆陆续续开门。</p>

朝阳光辉铺满长街。有一道长长的黑影拉到了二十的脚边，又细又尖，如同一柄聚集黑气的利剑。</p>

二十放慢脚步，停在一间早铺前。</p>

那道影子停下了。</p>

她扶扶自己的发髻，继续向前走。</p>

身后那人不远不近。她走快两步，他跟着快两步。她要是慢了，他也慢下来。</p>

二十走进街角的米粥铺，指了指锅里。</p>

老板意会：“好。”</p>

那道影子的主人走了进来，用比她更粗的嗓子说：“老板，来碗粥。”</p>

二十心儿怦怦直跳，佯装镇静，坐下时不经意地转头，扫了那人一眼。</p>

那人也是中年。男子蓝色上衣的袖口绣有几片米白补丁，嘴上留两撇小胡子，眉毛过长，眉尾如同柳树一般松垮地下垂，眉心纹路非常锐利。</p>

太子的手下都是精瘦青年，这男人……莫不是瞧上她中年的姿色了？</p>

老板给二人分别上了一碗米粥。</p>

二十抬手抚额，躲开中年男子的目光。可是那道目光如影随形。她低下脸，想要躲进这碗粥里。</p>

趁着中年男人吃粥的时候，二十放下碗，起身离开。</p>

走了没多远，不见他跟过来，她松一口气，以为摆脱了他。谁知，路过另一间铺子时，又看到了细长的影子。</p>

完了，逃不掉了。</p>

二十咬牙，向人多的集市走去。她越走越快，小跑起来。</p>

对方身形极快，追到了她的身边，轻轻唤了一声：“二十姑娘，果然是你。”</p>

二十猛然回头，这才见到，如杨柳拖沓的长眉下，是寸奔的一双修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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