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耳边的风猎猎作响,有只手搂上自己的腰,孟瑶感觉自己正在一点点往上升。微微睁开眼,看到背对自己的人腰间插着一杆萧,一手御剑,另一只手将自己反圈在身后,两个人一起稳稳地踩在剑上,飞在半空。这人一身浅蓝色宽袖道袍,道袍上绣着卷云底纹,头发被一根白玉簪挽起,挽起的发髻上缠着一条浅蓝色卷云纹抹额,宽大的袍袖随风摆动,飘逸潇洒,跟梦中的背影几乎一样,如梦如幻,亦真亦假。孟瑶不自觉地伸手,抓紧了这人的衣服。
这人似乎感觉到了孟瑶的害怕,柔声安慰道:“不用担心,抓紧我就行”
声音温暖和煦,就如春风化成的清酒,透人心脾。孟瑶听来有如芒刺,一阵头疼,全身乏力,久不出现的晕眩感又有占领全身的势头。这才想起来,今天的琴没有弹。
又飞出一段路,那人才小心环住孟瑶缓缓落地。几个蓝氏小辈立刻围上来,恭恭敬敬道:“泽芜君”
蓝曦臣微微点了点头:“嗯,四周小心戒备”
“是”
孟瑶盯着那抹背影,眼睛都舍不得移开,心中暗暗感慨:蓝家家主蓝曦臣,生得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偏生又如此儒雅端方,怎叫人不心生好感,忍不住地往前又靠近几分。腰上刚刚被环住的地方,还有温温的余热,脸上一阵潮红,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忽而,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用手使劲拍了两下脑门,心下解释道:大约是今天没有练琴,头脑昏沉的缘故,才会有这许多胡思乱想。
听闻,三年前泽芜君因病闭关,蓝氏所有事物均由他的叔父蓝启仁打理。弟弟蓝忘机偶尔也会帮忙。但据说自从蓝忘机将夷陵老祖魏无羡带回姑苏,藏在静室后,蓝启仁隔三差五的会被气得山羊胡子上翻,恨不得多加一千条家规。而这一千条家规,可以用一句话总结:姑苏蓝氏禁魏婴。因此,更多时间,蓝忘机会陪着魏无羡一起在外夜猎。蓝氏宗族事物多而繁杂,蓝老先生已上年岁,还要学堂教书,分身乏术。一年后,泽芜君蓝曦臣被迫出关,边养病,边管理宗族事物。但出关以来,很少下山,夜猎次数更是少之又少。
待蓝氏小辈散开,孟瑶走到蓝曦臣面前,欠身行礼,道:“在下孟瑶,方才多谢泽芜君出手相救”
“孟...瑶...?”两个字说得微微发颤,持剑的手也跟着有些抖动。蓝曦臣毫不掩饰地将孟瑶上下打量几回,脸上颜色真可以用瞬息万变、丰富多彩来形容。
“....” 孟瑶笑着,微微点了点头,眉眼舒展,火光照映着眉心的一点红更加艳丽。心里的疑惑却更深:这个孟瑶很不简单,和姑苏蓝氏、兰陵金氏都有莫大渊源。否则,怎会仅仅提到名字,这两位脸色都变得忽青忽白,忽晴忽阴?孟瑶、蓝曦臣、金凌,默默地念叨了好几遍。忽然想起一个传闻。
据说,当年射日之征中,敛芳尊金光瑶曾经亲身涉险,在温若寒手下做内应,送出许多阵法布置和机关要害的机密图纸。这些图纸成为射日之征取胜的关键。最后一役中,也是敛芳尊一剑刺杀温若寒,终结了这场持久惨烈的征伐。依稀记得传闻中,敛芳尊做内应时,用的就是孟瑶这个名字。射日之征结束后,兰陵举办的清谈会上,当时的家主金光善当着仙门百家,宣布孟瑶为自己流落在外多年的儿子,自此,孟瑶认祖归宗,改名金光瑶,封号敛芳尊。此后不久,赤峰尊聂明玦、泽芜君蓝曦臣、敛芳尊金光瑶对天盟誓,结拜为兄弟,被当世并称为三尊。大约三四年后,金光瑶接任兰陵金氏家主之位,同时,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兄长的遗孤,金凌。三年前,不知何故,敛芳尊身死。难怪金凌和蓝曦臣反应都这般强烈。
想到这,孟瑶不禁想打自己一嘴巴,之前在密林,出于好奇,处处试探,时不时地提到孟瑶。此刻想来,真是不知深浅,这些试探仿佛细针,每一下都准确无误地戳中金凌的痛处。
孤竹先生和唐梦柔已经清醒,江澄检查过,两人没有大碍,一起朝这边走来。
江澄拱手,对着蓝曦臣道:“蓝宗主,刚才多谢,不知为何到此处?”
“....”
见蓝曦臣没有回应,又道:“蓝宗主?”
蓝曦臣勉强拉回一丝神志,对孟瑶道:“孟公子,刚才失礼了,抱歉。” 转身对江澄回礼,道:“江宗主,说来此事颇为蹊跷。原本和思追一起来的云梦,我想...想去云萍城的..半路却看到思追的求助信号。赶到莲花坞时,一群死士、傀儡和精怪正在围攻莲花坞。将他们打退后,问了门生,才知道江宗主来了鸡鸣山,担心其中有诈,便赶来了。”
“哦?”江澄听得眉头深锁,“居然有人敢对我莲花坞下手”。手指上的紫电呲呲作响
金凌听得心惊,连忙问思追:“现在莲花坞怎么样了?”
思追道:“泽芜君担心还会有人上门,留了一部分门生帮助善后,又休书给魏前辈,请他下山,坐镇莲花坞。”
江澄一副气不过的表情:“修书给他有什么用”,转过头对着金凌,又是一通咆哮:“刚刚话问一半,你小子怎么跑来这里?说了多少遍,去危险的地方要提前说,你听不懂是不是。要不是有人写信,你交代在这里也没人知道”
“舅舅,我那不是...”金凌努力地准备着措辞,打算理不直气也壮地顶回去。
“什么信?”一旁孟瑶和蓝曦臣一起问道
匿名信与金凌相关,江澄收到后,心中担心,未及细想,就急急出门来寻。现在,回想起这封信,确有几分可疑。收回了暴怒,平静几分,道:“今早门生接到的一封匿名信,具体没有细说,只说金凌,鸡鸣山,有险”
“来信的人怎会知道我同金公子一起上的鸡鸣山?况且今早我们还在路上,他又是如何肯定我们会身陷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