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血色残阳，炙烤过每一寸黑土。山间多林木，林木多半已经枯萎，戳着毫无生气的枝桠，迎风送往。地面上寸草不生，炽热穿透鞋底，灼烧脚心，烫到人心里

胸襟间有股怒火，鼓动膨胀，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这应该是江澄的怒气，孟瑶受到影响，也变得躁动难安

江澄左手拇指转动着套在食指上的紫电，右手持剑，不易察觉地抖动了几下

怒目而视，话语里不知是威胁还是担忧：“魏无羡，最后一次机会，你可想好了”

魏无羡一身玄衣，长发散开，只在脑后用红色发带束起一缕。陈情在他指尖旋转，仿若翩跹黑蝶，围着血红色花穗翻飞起舞

笑容一如往常，语气却不似平日里轻佻，像在叹息：“江澄，是我叛出仙门，动手吧”

怒意上涌，周身黑气缭绕，江澄右脚蹬地，跃入半空：“魏...无....羡，你....找...死....”

三毒从半空劈下，魏无羡抬手格挡。三毒从笛身刮过，竹笛似铁绡，发出金属相擦的刺耳声音，溅起零星火花

魏无羡力有不敌，堪堪避过怒劈，后退了几步，左侧却不慎露出破绽

江澄反身旋转出剑花，趁着魏无羡脚下未稳，朝着他的左侧破绽刺出，正中要害

魏无羡一身玄色袍子掩去了醒目的血红，只见得左下腹一片濡湿。他一手撑地，龇着牙呼出两口气，缓缓地坐到地上，煞白的脸上泛起松快的笑：“这下好了，跟仙门百家总算有交代了。魏无羡叛逃云梦，从此，与莲花坞无半点干系。”

江澄盯着如泉涌的伤口，有一瞬的怔愣。转眼，黑着脸收剑入鞘，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身后传来魏无羡嗔怒地声音：“你个混小子，下手也不知轻重，疼死老子了”

脚步略微顿住，接着飞快的穿过枯木枝桠。眼前景物虚晃，只有烈日如血，火热地蒸腾起夷陵山中每一寸的怨念

夷陵山与莲花坞相隔不远，江澄没有御剑，一路狂奔

回到莲花坞时，夕阳残照，将大半个莲花坞拢在其中，有种大漠风沙里的荒凉。莲花坞里半数屋子未来得及修缮，白墙上仍然残留烟熏后的墨黑，有些坍塌处似乎还能窥见当年那场大火的惨烈

江澄一脚踢开大门，玄紫的九瓣莲门上，立时留下半个灰黑色的印记

门口的几个修士识趣地低下头，退到一旁。有几个新来的小声问着旁边人：“宗主这是怎么了？”

“大约是在大师兄那里受了气”

孟瑶猜想，依江澄个性，他听到后定会怒骂一番，至少也该瞪一眼，以示警告。然而，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阴沉着脸，疾步走进一间四面透风、空空荡荡的屋子。沉着气，关上房门

下一刻，江澄随手捡起地上粗木棍，抡起棍子，用足十成十的力道，砸向还未漆粉的墙壁

不管抡没抡到，只是闭着眼睛，一下一下地挥舞。直到全身无力，喘着粗气跪坐地上，口中才喃喃出声：“凭什么，魏无羡你凭什么”

眼眶发热，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砖地，湿出一朵朵浅灰色水花。江澄胡乱地抹着脸上的眼泪：“你个死小子，凭什么”

“阿澄”。江厌离径自推门进来，蹲在江澄身边，像小时候一样，取出汗巾，抹去他脸上的灰尘和泪痕：“不要怪阿羡，他也是逼不得已”

江澄：“逼不得已？屠戮玄武时，他说逼不得已。父亲夸他懂江家家风。结果呢？父亲、母亲遇难，整个江家支离破碎，为他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