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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聂明玦 上(1/2)

(二十五)

聂氏毕竟是屠夫立家,虽然也奢华,多少带着分粗犷和乡俗。只这正厅及门前小径,别有风味。翠竹被对半劈开,并排平凑成蜿蜒小道,小道下方特意挖了渠清流,潺潺而来,徐徐而去,清幽别致,洗净了整座屋落的世俗气息

大堂正厅的摆设更不似武人品味,就连主座后方的刀架上,也是空落落的。书画卷轴的摆放实是讲究,看似随意,却是多一分太过,少一分落寞的恰到好处。纵然诗画意境,孟瑶却有步步机关,处处危机的错觉

事实上,他原是安心跟在蓝曦臣身后,边走边看。踏入此地时,心中虽有抵触,但不至于有惧怕感。恰逢大厅布置雅致,正要细细品味一番,却倏忽被蓝曦臣护在身后,宽袖下,握在他腕上的手愈渐捏紧,疼得他龇牙。这才让他觉出蓝曦臣的怪异,抬头却只能瞧见背影,惹得他又一阵胡思,背脊渐次也有了凉意

蓝曦臣似乎有意要将他挡住,只闻得对方文文弱弱的声音:“曦臣哥哥,你...你终于愿意下山走动了,这些年,我都....”

蓝曦臣声音谦恭有礼,却分明冷得掉渣:“多谢聂宗主挂怀。这三年,在下确是身体欠佳,闭关修养,如今已是大好,蓝氏的宗族事务,自当尽力,不由叔父代劳”

聂怀桑:“曦臣哥哥,我....”

蓝曦臣再次打断:“聂宗主的这声称呼在下实在担不起,若被有心人听得去,免不了说我姑苏蓝氏妄自尊大,平添许多无谓争端”

聂怀桑:“我...曦臣哥哥...蓝宗主可是还在介怀当年的事?”

孟瑶能分明地感受到蓝曦臣手心析出的汗水,冰凉黏腻的触感沿着腕臂窜入脊背,扩散开来,激得整个人猛一哆嗦

魏无羡被蓝忘机半搂着要,嬉笑着,冲聂怀桑眨了眨眼:“聂兄,大哥由家规管着,只一条不可结交奸邪,就得在祠堂跪上一天。况且,陈年旧事,大哥怕是不愿再提,不如我们找时间喝一壶,叙叙旧”

蓝忘机沉声:“禁酒”

魏无羡“嚯”地笑了:“好好”,随即又意有所指道:“可蓝湛,聂兄可不是蓝家人,不受你家家规管束”

聂怀桑声音软得都叫人心疼:“曦臣...蓝宗主,那日,我...”

金陵倏然摆起一张臭脸,用力地“哼”出了声,拉起孟瑶便往厅外走,朝着门外等候差遣的门生,恶声恶气道:“带我们去住处”

蓝曦臣手下一松,转身时,只瞧见了一黄一青两抹影子,一晃而过。指尖冰凉,若有所失

孟瑶被股子劲力拖拽着,身不由己地穿过砖石小道。迈着散乱的脚步,吃力地跟上金凌气冲冲的步伐。直到站在厢房前,手腕被松开,才晕乎地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金凌虎着脸,仿佛是那埋怨子女不成器的父母:“来的路上,都跟你说了,那人的话你少听,最好也别信。当初,....”

夕阳余晖,犹如绸缎般滑落在少年人肩头,抚过少年人的脸庞,将他一身的清傲溶解,别有一番温情与柔和,仿佛脱去稚嫩茧蛹的蝴蝶,徐徐展开叠翅,款款裹住伤痛,留下满身的温柔与绚丽

孟瑶有一瞬的伤感与动容。上一世,自己最对不住的,恐怕便是这个孩子。无论给他多少疼爱,始终弥补不了父母在侧,共享天伦的缺憾。幸而,老天让他快乐的长大,成人,出落的风度翩翩。虽然孤傲清高,身边总是有人帮他的。更有幸者,他...没有走上自己的歪路

情不自禁地前跨一步,抬手便要去捏金凌的脸颊,转而一想,将手落在了他暖橘色的肩上,欣喜地笑着,又重重地拍了两下:“长大了”

金凌先是一愣,接着竖眉瞪目,最后敛下眼睑,睫毛微微发颤:“从小,我便知小叔叔疼我。长大些,似懂非懂时,总听人说小叔叔心狠功利。后来又听说,他与父母的死有关。其实,从小叔叔登上宗主之位,便时常被人戳着脊梁骨地骂,什么戳心,骂什么。而我...我也真的怀疑过”

孟瑶和蔼地浅浅一笑:“他...不曾怪你”

金凌声音中带着哽咽:“可观音庙里,他拿着琴弦,勒在我的脖子上时,除了有点懵,我心里并不害怕。那刻我突然笃定地相信,小叔叔是疼我的,他一定不会伤我。如今,自己当上了这劳什子的宗主,才知道,是这般的不得自由。那时候的他,怕是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

孟瑶:“阿凌,他的错事,不该你来抗”

金凌两眼水润,双手用力的握在孟瑶肩头:“不是的。观音庙的前几年,有次我同小叔叔置气,恰逢聂怀桑巧言令色地劝慰我。我也不知,怎的迷了心智,便将...便将小叔叔在云萍城建造观音庙的蹊跷事告于他,倘若,倘若我不说....”

孟瑶回手拖住金凌的双肘,摇着头:“没有倘若。阿凌,倘若没有你,也会有别人的。当初他既选择了这条路,便已经料到自己的归宿。阿凌,他总是疼你的,不希望看你如此自责”

娇艳若血的残阳终于隐入山峦,空留几缕晚霞,无力地在天空飘荡,渐次被愈渐幽深地夜幕吞噬。秋风习习,吹得人瑟缩

孟瑶瞧了瞧手上的银铃,又望了望金凌离开的方向,重重叹了口气。唉,终于还是给他留下了那么一段痛苦又难堪的回忆。忽而又想起金凌把东西交到他手中时的郑重,莞尔笑出了声

银铃脆声响起,浅紫色的穗子随风摆动。这东西又有何玄机?

一双修长的手扣在腰间,倏忽用力,孟瑶的后背便贴上温热的胸膛。转头,恰巧迎上蓝曦臣的啄吻,唇边轻轻一点,惹得孟瑶耳尖滚烫:“泽...泽芜君,为何在此?”

囫囵的月牙儿升上朦胧的夜空,几缕薄云浮过。暗沉沉的夜色里,蓝曦臣只将孟瑶搂得更紧些,答非所问:“阿瑶总也不对我露出那般笑容了”

孟瑶心头一颤,很用力地回握住蓝曦臣的手:“阿凌长大了,我开心”

蓝曦臣微微躬起身,将下颌置在孟瑶肩头:“阿瑶开心便好”

又道:“要这银铃做什么?”

孟瑶摇头:“我也不知。途中我曾找过梦柔”

蓝曦臣:“你都告诉她了?”

孟瑶:“嗯。原是想从她那边知道些其他的”

蓝曦臣有些落寞,又有些别扭:“原来阿瑶只想瞒着我”

孟瑶无奈,今晚的蓝曦臣总是所问非所答:“可惜,她只知师父临行前的吩咐”

蓝曦臣手下微紧:“是何?”

孟瑶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不必紧张,师父只是叮嘱她,让我在水泽密乡出事前,想法子得到金凌身上的银铃”

蓝曦臣:“孤竹先生早知今日?”

孟瑶摇头苦笑:“对于师父的了解,我也不比你多。师父淡漠,从不与我多说。不过,师父临行前,似乎....”

蓝曦臣:“什么?”

孟瑶浅淡一笑,若有所悟,却未说出口:“只是金凌这孩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敏感。说是瞧着我一路都在看他腰间银铃,知我喜欢,留下借我赏玩两天。他不会是知道了什么?才对我如此关注”

蓝曦臣:“约莫是猜到些,怕是还不能确定”

月过柳梢,莹莹似水地将两人笼住。蓝曦臣褪下外衣,披在孟瑶身上,牵着他的手往回走

孟瑶:“泽芜君,我们这是回大厅?”

蓝曦臣沉沉“嗯”了声,没停步,路过一盏又一盏的灯笼,随着风,摇曳着拖出两道忽长忽短的影子,影子间总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

蓝曦臣倏然停下脚步,孟瑶便也跟着停下:“泽芜君,何事?”

蓝曦臣喟然,道了声“阿瑶”,含着许多孟瑶懵懂,又不甚明朗的情绪。片刻,才接着道:“阿瑶,可愿再唤我一声二哥?”

孟瑶眼中的惊愕很快退散,脑中却是长长久久挥不去的那句“二哥,你同我一起死吧”。心上似被千针乱扎,血肉模糊。像是承受不住似的,身体略微前倾,另一手握着拳,狠狠地按在胸口

蓝曦臣静默地看着,唇角微微抖动。昏黄的烛火燃进他漆黑的瞳仁里,却如流萤,很快被那潭子悲恸淹没,寂静无波。良久,他深吸口气,才落寞地道:“也罢。待你原谅我时,再叫罢”

孟瑶急着想要开口辩解,可话到嘴边,却有不知从何说起。思绪纷乱,到底该是谁原谅谁?谁放过谁呢?终是一句话没有说,沉默地又走了一段

两个人款步而行,走得极慢。越过树林,快到正厅时,蓝曦臣骤然停下脚步:“阿瑶,不如..明日你不如留在此处,这样我也能安心些”

又道:“根据聂家门生的描述,密乡里应是怨气冲天。现下情况不明,你去我总是要分心的”

孟瑶固执地摇头:“泽芜君,那是我的...我的尸骨,该是让我瞧上一眼,才能安心的”

蓝曦臣手上蓦然地使力,疼得孟瑶嘶嘶吐了两口气,才接着往下讲:“也说不准,我能记起什么。不论从前做过什么,总是我的过去,我愿意守着,若要因此受罚,我也愿意承受。再不济,总该让我与上辈子道声别”

月色笼在蓝曦臣身后,将他的神色匿在暗处,孟瑶瞧不真切,但隐约听到了他不稳的呼吸。许久,才听蓝曦臣妥协般喟叹:“好。但阿瑶需应我三件事”

孟瑶点头,方想起处在暗处,问道:“何事?”

蓝曦臣:“其一,不可冒险,须站我身后,或是触目可及处”

孟瑶:“好。只是泽芜君也不必时刻费心照顾我,当顾着自己些,你若受伤,我也难受”

蓝曦臣微微松了手上的力道,声音也不似方才落寞:“其二,无论忆起何事,都要同我说,不得瞒我”

孟瑶:“我应你。好坏都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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