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有人敲门。

庙内所有的人都提起了精神，如临大敌般朝门外望去。金光瑶不动声色道：“哪位？”

门外一人道：“宗主，是我！”

苏涉的声音。

两名僧人拨了门闩，那人便挟着一阵狂风骤雨入内，刚准备把手中提着的聂怀桑扔到地上，便看到了蒲团上的蓝忘机和魏无羡。

苏涉前不久才吃过两个人的大亏，当即脸色一变，却又瞅见金光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当知两人已受牵制，这才镇定下来。

他哼地笑了一声，道：“含光君，夷陵老祖，真想不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而且形势已经完全反转了。怎么样，滋味如何？”

蓝忘机一语不发，手扶着魏无羡的腰把他扶起身坐好。对于这样无意义的挑衅，他一向从不理会。

可苏涉的大抵是憋了多年，不需要人刺激也能怨气冲天地自说自话。他对着蓝忘机和魏无羡打量一番，又夸张地深吸一口气，嗤笑地讥讽道：“都这个时候了，含光君还有脸摆着这样一副自以为镇定冷静的架子给谁看啊？你看看你们两个这模样，光天化日裹在一起不清不楚，再嗅嗅这味儿，果真□□不堪！人称端方雅正的蓝二公子竟然是这样‘雅正端方’的，让人大跌眼镜啊！”

蓝忘机仍旧默然不语。

魏无羡笑道：“乾坤相好，如鼓瑟琴，天经地义。倒是你一个中庸又多管什么闲事？”

苏涉怒道：“我有哪一点说错了吗？虽然他蓝忘机痴情美名传得沸沸扬扬，但□□骂名也是满城风雨。中庸怎么了？我中庸一身之力都是自己正大光明修得的，不像某些人。”他说“某些人”的时候咬牙切齿，向蓝忘机送着眼刀子。

蓝曦臣听得忍无可忍道：“苏宗主，你在我姑苏蓝氏门下学艺期间，我们应当没有亏待过你，何必如此针对忘机。”

苏涉道：“我哪敢针对从小就天资傲人的蓝二公子？我只是想让人看清含光君的真面目罢了。”

虽说魏无羡已经不是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的恨意可以来得毫无理由，却也忍不住一阵莫名其妙，道：“真面目？‘景行含光’就是真面目。再说了，含光君有说过他觉得自己了不起吗。没记错的话，姑苏蓝氏的家训不是有‘禁骄矜自傲’这一条？你曾经也在蓝家待过，不会不知道吧。”

金凌奇道：“你怎么知道姑苏蓝氏的家训内容？”

魏无羡摸摸下巴，本想随心说“这不抄多了就记得了么。”，但又想起自己身份有变，笑起来说：“因为我是蓝家人啊！”说着，还不忘想蓝忘机送眼风。

金凌马上红着脸说不出话了。

魏无羡睨着苏涉说：“我劝你嘴上多积点德，免得哪天死了连棺材板都没有。”

“你！”苏涉的脸气得都发绿了，他一把抽出剑来，直向魏无羡取来。

正在此时，大门突然向两边弹开。破门而入的风雨之中，一道灵光流转的紫电抽中苏涉的后背，将他向旁掀飞。苏涉重重撞到一只红木圆柱上，当场喷出一口鲜血。守在庙内大门左右的两名僧人也被余波震及，趴地不起。一道紫衣身影迈过门槛，稳步迈入大殿之中。

庙外电闪雷鸣，风雨嘶吼咆哮，这人身上却并未被淋湿太多，只是衣摆的紫色稍微深一些。他左手撑着一把油纸伞，雨点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上，水花飞溅，右手紫电的冷光还在滋滋狂窜。他脸上神色，比这雷雨之夜还要阴沉。

金光瑶笑着迎了出来，手上御敌的琴弦却是毫不含糊直向江澄袭来。两人拆了几招后，金光瑶自知灵力比不上，竟笑着扬声当众道出了十六年前魏无羡剖丹给江澄的真相。

江澄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恐怖。

魏无羡的心跳也猛地一顿，他不敢想江澄知道了这些会如何。

金光瑶所言脉络清晰，连细节都十分详尽。江澄五官几乎都要错位了，紫电也绽出危险的白光，心神大乱之下，动作出现了一丝破绽。

金光瑶等的就是这一刻的破绽，甩出暗藏多时的琴弦。江澄立即回神迎击，紫电和琴弦缠到了一起，金光瑶感觉手心一麻，立即撤手。然而，他随即轻笑一声，左手挥出另一条琴弦，朝魏无羡那边袭去！他劈手转了紫电去截，却在刹那间被金光瑶抓住空隙，当胸便是一剑。

“舅舅！”金凌惊慌失色，连忙冲过去扶住江澄，见金光瑶转身又回了后殿，并无追杀之意，才悄悄松了口气。

江澄面色阴冷地一把推开金凌，一手捂着尚在狂飙鲜血的胸口，一手突然拔出佩在腰间的随便，扔在魏无羡面前。

门外哗哗的雨声扰得人心狂乱，好一阵尴尬的死寂中，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蓝忘机默默将魏无羡揽入怀中，随即伸手在他背脊上抚摸了两下，魏无羡这才从紧绷的神思中平静了些。他忍不住低声道：“……蓝湛，你知道？”

蓝忘机缓缓点头。

冷不防，江澄咬牙开口了：“魏无羡，你他妈凭什么……”虽然失血，可血气又止不住地往江澄脑上涌，他脸色忽白忽红。

蓝忘机猛地站起身来，挡在魏无羡身前，将魏无羡死死地护在身后。

“你他妈凭什么？！到底……凭什么……”江澄悲愤欲绝地跌跪在地上，他提起捏紧了的拳头，像是要砸别人，或是要砸自己，最终，还是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你说过，将来我做家主，你做我的下属，一辈子扶持我，永远不会背叛我不背叛云梦江氏，永远也不和别家的乾元欢好双修，永远都是我云梦江氏的人……这是你自己说的。”眼泪横七竖八地爬了他满脸，像是要帮他洗刷这么多误会和这么多难以明说的内疚和不甘。他哽咽着，五官像是揉碎了一样：“结果呢？结果……你跑去护着温家的人，跑去和他妈蓝二双修！一声不吭，毫不留情地说背叛就背叛！我问你那些话都是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