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两个月后。

蓝曦臣一道飞书告知蓝忘机家中要举行家宴祭祖，蓝忘机和魏无羡便恋恋不舍地结束了云游夜猎的清闲日子，整装回云深不知处。

这番家宴明着说是要祭祖，暗着实则是要魏无羡回去见见蓝家长辈，落实名分。蓝忘机和魏无羡心里都清楚他们的用意，自然不好找托词不回去。

“云深不知处”正如其名，坐落在山峰深云之处。大殿前，一层砌一层的白石阶梯端方大气地踏下来，几乎是从山顶一口气砌到山脚没有任何停顿，足足有数百阶之多之高。石阶两旁间或塑着蓝家历代家主名仕的雕像，或是高挂着猎猎随风的蓝氏云纹旗。四周长满青松翠柏，清澈甘冽的山泉从高山上顺着石壁缓缓流下来，从山脚下的大门望去，像是给这冷冰冰的石阶两旁各挂了幅山水字画，让云深不知处凭添了几分缥缈的仙气。再加上山顶雾气缭绕缠绵，殿阁飞檐翘角地在雾气里影影绰绰，时隐时现，“云深不知处”在普通人眼中就如同空中楼阁，可遇而不可求。

秋末冬初，又时值午后，太阳恹恹地悬在半空，倾洒着并不能驱散深秋寒气的阳光。魏无羡牵着蓝忘机的手，正好步到云深不知处山脚的大门。他抬眼看了看眼前望不到顶的石阶，微微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蓝忘机问。

一路而来，魏无羡的精神似乎都不怎么好，脸色也有些发暗，蓝忘机担心他身体有恙。

魏无羡摇头道：“这倒不是。”他牵起蓝忘机的手，两人迈上石阶。云深不知处境内除修习试炼外都是禁止御剑的，所以他们得一步一步地走上去。没走几步，他停下，像是在犹豫什么事情，侧头对着蓝忘机开口问：“蓝湛……你说你叔父真的见得了我吗？我担心他老人家见了我，会气得吹鼻子瞪眼连饭都吃不下去。”

蓝忘机微微一笑道：“不会。”

毕竟二人之事现在人尽皆知，世家长辈好面子，再欲盖弥彰不太好，轻重的拿捏自是有数。

魏无羡道：“我是说万一。我还记得以前来这里学艺的时候，他动辄叫我抄家规，上课一言不合就叫我滚出去。万一你的好叔父记着旧账，见着我就上火气坏了身体那可怎么办。”

“藏起来。”蓝忘机面不改色地回答他。

“藏起来？”魏无羡乐了，他笑着问：“是他藏起来还是我藏起来？”

蓝忘机静静地看着魏无羡的眼睛，没有说话。

魏无羡看着他这幅模样，恍然大悟般夸张地“哦”了一声。他说:“我知道了，也不知是谁从小小年纪就对我芳心暗许，想把我带回家藏起来又怕我不同意。单相思人家相思了好多年，见成不了事就暗戳戳把我名字往家谱上写，硬来个板上钉钉，含光君怎么是这样的？”

“单相思？”蓝忘机侧过身，与魏无羡面对面反问。

魏无羡道：“不是单相思是什么？是谁摸了人家小姑娘送我的香囊又狂喝陈年浓醋？是谁动不动就喜欢来亲我还对我用强？我都求饶喊不要了又是谁还一直不停非要把我弄到哭出来？”

光天化日就张口乱来，还是在云深不知处大门，蓝忘机终是败给了这个人，淡声道了句：“……不知羞。”

魏无羡笑了两声继续道：“我就是不知羞呀。你看咱俩一个怕羞得要死，一个脸厚得要命，真的天生一对，不在一起都有违天道。再说了，咱俩都熟得天天盖一床棉被了，你身上有大半是我的味道，我身上也有大半是你的，你在我面前还谈什么羞。”

蓝忘机：“……”

见蓝忘机不说话，魏无羡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不是单相思你也不能对我这样啊。天天用强，就算是夫妻也不带这样的……”说到这里，他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看了眼不远处塑着的一尊蓝家名仕石像，笑着的表情带上些许痛心疾首，看起来很滑稽。停了片刻魏无羡话锋一转道：“我们三拜还差一拜呢，都算不上是夫妻。那你对我这样叫什么你知道吗——‘偷欢’啊。不行不行，我还是不要跟你回去了，免得蓝家怪我带坏他们的含光君，指着你的鼻子骂你坏到骨子里。”

“不行。”

魏无羡转身作势要下台阶往回走，蓝忘机一把把他拉进怀里拥住。

蓝忘机把他锁在怀里，不容置喙地道：“不是偷欢。你我……十三年前，便已是夫妻。”

魏无羡被蓝忘机拥住，鼻尖都是乾元清爽的茶香味，他的眷念感和疲惫感又尽数涌上心来。他深吸一口气，靠在蓝忘机肩头道：“好吧好吧，是夫妻。我好好跟你回去还不成吗？别抱我抱得这么紧，我每次都差点喘不上气。”

蓝忘机闻言轻轻放开魏无羡，又觉得有些不妥，郑重地牵起魏无羡的手道：“我们，回家。”

“好，回家。”魏无羡浅笑：“回家去见叔丈，见念儿。你都已经是我的人了，你家自然就是我家。”

蓝忘机看见魏无羡说“家”字的时候唇角上扬，像是在粲然地笑。夕阳的光辉躲进魏无羡的棕黑的眸子里，蓝忘机看得醉了，俯身在魏无羡唇角落下一吻。

魏无羡像是只偷腥的小猫，得了蓝忘机的吻又觉得不够，错头将唇对上蓝忘机的唇，两人就这样在云深不知处的大门深吻，日色渐渐西斜。

吻了片刻，二人分开后，魏无羡喘了几口气平复呼吸，还不忘打趣道：“你看我说得不错吧，你动不动就亲我。”

蓝忘机微微笑着牵起魏无羡的手，准备继续向上走。

魏无羡却定在原处纹丝不动，他故作幽怨道：“你家这台阶好高啊，我走不动了。”

蓝忘机以为魏无羡又想耍什么小花招，带着浅笑无奈道：“你想怎样？”

“当然是……”魏无羡笑着看向他说：“想让你背我了。”

“好。”蓝忘机闻言，走到他面前背对着他蹲下来，魏无羡也大大方方毫不推辞地伏上蓝忘机的背。他双腿一跨，加上蓝忘机双臂一抬起身一站，魏无羡便被蓝忘机稳稳地背在背上了。

魏无羡把头靠在蓝忘机的肩背上，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十分满意地夸赞道：“蓝湛你真好闻。”

蓝忘机回答道：“你也好闻。”

魏无羡问：“怎么好闻？”

“很甜。”蓝忘机微微一笑。

魏无羡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大笑起来道：“我的蓝二哥哥长本事了，竟然都会说情话了。想当年我对你背什么‘关关雎鸠’还被你嗤之以鼻。”

蓝忘机摇了摇头，没有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