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锖兔找到蹲在灌木丛里的我的时候,已经是快到中午了。
肉粉发色的少年倾下身,顺着我的视线望过去:
“您这是在观察蚂蚁搬家吗?”
“我在比较泥土的色泽。”
他神色变得哭笑不得:
“炎柱大人对您说的话,就那么让您纠结?在我看来……”
“他说了什么?我全都不记得了。”
锖兔诡异地沉默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
“嗯……在陪您一起比较泥土的色泽。”声音中透着含蓄的笑意。
我觉得锖兔是在挑衅我,但是缺少证据。
在恼羞成怒和继续假装失忆间犹豫了一会,我决定要贯彻自己的意志。
没错,我要将失忆贯彻到底。
我既不记得我是怎么被炼狱杏寿郎那番高谈阔论搞得哑口无言最后只能从匮乏的脏话词汇量中硬着头皮挤出几个试图把他强行骂走,也不记得骂不走炼狱杏寿郎的我是怎么在他面前落荒而逃狼狈地蹲在灌木丛里发了几个小时呆的。
若无其事地拍掉粘在衣服上的尘土、落叶还有虫子的尸体,我决定像往常一样,去忍那里和她吃午餐。
炼狱杏寿郎是来找忍商量事的,据我的经验推断,谈话时间一般不会超过两个小时,他肯定已经走了。
不对!
就算炼狱杏寿郎还在那,我也没有躲他的道理。
抱着寻回尊严的决心来到了忍办公用的待客室,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我不自觉松了口气。
矮桌上相对摆着两杯茶,热气未散,显然主人与客人才离开不久。
令我稍稍有些在意的是,几份纸质文件有些散乱地摆放在上边,甚至还有几张纸落在了地上——这可不符合忍一贯收拾整齐的风格。
我随手捡起,看起其上内容。
这应该就是炼狱这次送来的情报了,乍一眼扫过去,与一个叫万世极乐教的宗教有关。
我的视线落在了被加粗了划重点的字句上:
【……教祖无故失踪……信众大乱,以致数十人报案……】
【外貌为虹色眼眸,白橡发色……疑为已故花柱蝴蝶香奈惠遗言中所指证的上弦鬼。】
蝴蝶香奈惠?
这是忍的姐姐,经常陪伴在她身边的那道灰影的名字……
我好像知道为什么蝶屋不是鬼杀队的情报机构,炼狱杏寿郎却要专程赶来一趟了。
会怎么做呢,忍?
我期待的答案很快就有正主赶来解答了,踩在地板上的脚步声逐渐接近门口,映入我眼中的,是一如寻常般、向我展开笑颜的蝴蝶忍。
“午好,青屏小姐,餐点已经备好了哦,要一起去吗?”
我愣了愣。
她的视线掠过被我拿在手里的信件,若无其事地说道:
“这是炼狱先生送来的辖区内的情报,您要是在意的话,等会可以随便看看,其中还有与您相关的有趣情报呢。”
忍的语气一如往常般轻快。
可在我的观察里,她眸底下的森然怒火几乎要烧穿那层薄薄的、拙劣的伪装。
‘真努力啊,忍。’我不禁感慨。
忍曾经告诉我,她的姐姐是个温柔爱笑的女性,在姐姐死后,她为了怀念姐姐,这才决心改变性格,以温柔成熟的形象示人。
可做到这一步,连人类最正常的情绪,都不准备在作为“朋友”的我面前展现,不惜以扭曲甚至相反的方式表达——真的仅仅是怀念吗?
锖兔建议的「朋友观察」项目,忍这边似乎进展得最顺利,却总是给我一种违和感。
这些念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千言万语化作一句:
“甜点我要吃红豆面包。”
我好像也学会一点人类的虚伪了。
不知道忍的父母取名时是不是占卜过了,接下来她又刷新了我对忍耐的认识。
鬼杀队当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用餐的时候,忍很自然地聊起了情报的事情,尽管她愈燃愈盛的怒火让我总觉得她下一秒就要掀翻餐桌了,但她表面上还是云淡风清,提到“万世极乐教教祖”的时候,摆盘的手也相当稳,没有一丝颤动。
因为专注于观察和惊叹她的内外反差,我都没怎么留心她的聊天内容,毕竟之前扫的那眼都看得七七八八了,直到她话锋一转:
“说起来,这个任务主公大人已经分配下去了,执行者也是您认识的人哦。”
“诶?”我捧场地发出一个音节,“是谁呢?义勇吗?”
“噗,富冈先生好歹已经是柱了,有自己专门负责的区域,这种炎柱没空亲自去做的深入探查任务肯定是交给非柱的队员,用不着浪费另一位柱的时间。”
忍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她从刚刚开始,就比平时还要唠叨一倍。
好明显,我虚伪不下去了。
我放下筷子,撑着脸打量她:
“那炼狱为什么要特地回来将这个情报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