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月容定定地看着胭脂,眼底满是愤恨,如暗涌着火焰。
胭脂被她看得心里漏跳了一拍,吃惊地问:“怎么了?”
应月容却瞬间掩藏住了那份恨意,嫣然一笑:“没什么,做了个噩梦。”
她脸上挂着笑,在心中冷静地重复胭脂的名字:
这一世,我要装得比你更加精湛才行啊。
胭脂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娇嗔道:“真是的,你吓死我了。看你方才那神色,简直是要吃人一样,我还以为你是把你的帕子弄丢了。”
帕子?
是了,应月容回想起来,刚入宫时,尚服局选人的宫女给每人都送了几张帕子,考校她们的女工,应月容便是在这时交了一张栩栩如生的鸳鸯,之后才被选进尚服的。
应月容摸了摸亵衣——她常给自己在衣襟里缝起一块贴身的布兜来,藏着最重要的东西,要么是一点赏钱,要么是些用布裹好的吃食——果不其然在里面翻出了那块绣着鸳鸯的帕子。
窗外天色尚暗,一丝些微的光亮照着那张手绢上的图案,一针一线,都透着曾经的她对自己的未来的憧憬与幻想。
可惜,应月容冷笑着告诉自己,梦终究是要醒的。
通铺上,几个睡得浅的小姑娘听到了应月容与胭脂说话,也纷纷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起来穿衣收拾。
胭脂睡在应月容右边,最早起来,已经穿好了衣服。
而睡在应月容左边的,则是一个叫紫烟的姑娘,此时与应月容不过点头之交,当年曾同胭脂一起被分到了三殿下楚曦身边,成了一双大丫鬟。
胭脂常往尚服局走动,在应月容面前说过不少紫烟的坏话,所以应月容与紫烟也没有什么交情,可后来在应月容被抓时,紫烟听说后却特意赶来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向楚曦求情,恳求楚曦一定要三思后行,还应月容一个公道。
应月容看着紫烟,见她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懵懵懂懂,神色于是温柔了下来。
紫烟醒来后,眼睛还没睁开,第一个动作便是伸手在枕头下摸来摸去,摸出她的那张帕子,放在手中,边揉眼边端祥。
她也想去尚服局。
但她别说技不如应月容了,连胭脂这种女工中上的都不如,绣品差强人意,定然去不成了。
就在紫烟盯着帕子起身时,另一条精美绝伦的手帕盖在了她的帕子上。
“月容?”紫烟睁大眼睛,“你做什么?”
应月容笑着,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送你了,拿这个去交差吧,保证你能选上。”
紫烟惊讶地张大了嘴,眼睛一眨不眨,将手中珍贵的帕子都掉在了被褥上。
“送……”
紫烟很聪明,没有说出声,怕其他的宫女听见,而是用口型像应月容询问道:“真送我了?”
应月容笑着点头。
紫烟虽然惊喜,却没有被冲昏头脑,并不直接答应,而是一边同应月容一起穿衣、收拾被褥,一边同她窃窃私语:“你为什么要突然送给我啊?给了我,你自己怎么办?”
应月容这才意识到,紫烟她,其实是个聪明人。
紫烟不肯收,不是不想要,而是因为不知道应月容为什么要送给她,所以在提防应月容,怕自己被算计了。
确实,手艺这种东西,是偷不来的。万一应月容回头反咬一口,说是紫烟偷了她的手帕,紫烟就算实话说是收了她白送的,别人也不会相信。
应月容于是联想到,紫烟这样聪明的一个人,前世会为自己求情,说不定就是因为她已经看出了端倪,知道这背后是胭脂在捣鬼,怕再不将胭脂揪出来,下一个遭殃的也许会轮到她自己。
想到这里,应月容一颗在上辈子就冷下来的心更凉了,对紫烟的好感也淡了些,不勉强她收着,将手帕拿了回来。
但应月容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所以还是想了个办法,决定让紫烟收下。
“我啊,已经另有打算,不想去尚服了。”应月容小声告诉紫烟,“到时候等各局来选人,我会先走,临走时再把这帕子给你,你便能放心我不会回来与你抢位子。至于用不用我的这块,你自己决定。”
说到这里,应月容本着送佛送到西的想法,想紫烟多少是为自己求过情的,补充道:“我在绣这帕子的时候怕被别人偷师,一直遮遮掩掩,连胭脂也没告诉过,所以别人不会知道这是我绣的;而且我也早就打听过,尚服的考核没有那么严格,你进去之后只要勤加练习,绝对不会被发现用了我的绣品。”
话都说到这里了,应月容想,你怎么选,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能进尚服还是好的,有自己在,也不会容许再出胭脂那件事来。
应月容心里还是想扶紫烟一把的,只是能扶便扶,若不能,也不强求。
紫烟心里有成算,也明白应月容话中的道理,只疑惑应月容说要在自己前面走,那么到底是想去哪里?毕竟若应月容真的走了,自己用她的绣品进尚服便毫无顾忌了。
于是紫烟想了想这几日所学:各局按顺序选人,排在尚服前面的,最好的去处,便是尚仪,听说要会吹拉弹唱的,都是罪臣家的大家小姐才去。
“你要去尚仪?”紫烟疑惑道,“你……你会吗?”
应月容是农家出身,应该没有歌舞之类的技艺,紫烟是知道的。
“不,我去东宫。”应月容坚定道。
东宫的主人,当朝太子楚宴,是个恶名远扬的纨绔,虽令帝后头疼,却是帝后两人齐心协力且不留余力娇惯出来的,怨不得任何人: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凡楚宴想要的,帝后就帮他找;宫里有的,番邦有的,只要能拿出来的,一切都以太子楚宴为优先。
楚宴第一,他先选完,别人再挑剩下的,连皇帝自己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