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似乎也感知了人间生离死别的惨剧，派下北风在这数九的寒夜里呼啸着，哀嚎着，整整一夜，嚎得人身上冷，心里更冷。

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陈春生缩着脖子出了家门。

“要不，今儿就别出去了！歇一日吧，这天儿，怕是能冻掉人的耳朵！”刘氏送出大门的时候，犹豫着不想让他出门，今儿实在是太冷了些！

“那可不成，越是天冷的时候，接活越容易，说不得，今儿还能多赚几文钱呢。”陈春生摆摆手，让她回去，看她关了大门，才袖了双手，缩着脖子，低了头，尽量把脸埋在衣领里，往外走去。

“呃！”路过陆家门口时，一个小小的身影突地冲了出来，陈春生被吓了好大一跳。

定睛一看，却是陆家大郎！看着孩子单薄的棉衣，头发上的白霜和冻得发青的小脸，这孩子也不知道在这寒风里等了多长时候，想起家里已经十五还舍不得他出来，在家窝的儿子，不由得心下一软，絮叨他：“这孩子，你有啥事儿不能白天去家里说，再不济，你隔墙喊一嗓子，我跟你爹六七年的兄弟，有事儿你吆喝一声，你陈大叔别的本事没有，抬抬扛扛的力气活只管吱声，还有你婶子也在家呢，洗洗涮涮，家里家外的活儿，有料理不明白的只管找她，你这孩子也是倔，一声不吭的，也不知道在这儿等了多久，冻坏了身子，可了不得……”

陆大郎被冻得颌骨一松，时上下牙齿‘咯咯’地打着架，脸上肌肉僵硬的，嘴巴都要不听使唤了，伸出他那冻得紫红僵硬的手搓了搓脸，才断断续续的把话说明白，娘病了，药钱还欠着，想再请大夫给看看，得先把这一钱银子还上才行，

陈春生皱着眉头惊讶的问道：“什么？你要跟着我去接活儿？”这可不是十岁的小娃娃能干得了的，没看他十五岁的儿子都没让他出来么！

陈家大小子今年十五了，因生的日子小，只算得半个大人，陈家也不是那能娇惯得起孩子的人家，早在两年前，春夏秋三季而就跟着爹爹下乡住了长工，只捡那轻省的营生让孩子干着，不求他赚几个银子，先糊弄饱了肚子，慢慢学着，等大了也就上手了，即便如此，冬日里，到了数九的天气里，两口子也舍不得孩子出来，穷苦人家，身上穿的单薄，那刺骨的寒风能把人的骨头冻酥了！

心下一想陆家的情况，陈春生也没了法子，可不是么，这家里，病的病，小的小，家底子花空了不说，还欠了外债，大郎再不挑起担子，这家里只怕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

“陈大叔，不用您特意顾着我，我就算个搭头，若是按人头算钱，给不给钱，看主人家的意思就成，若是包工，就看大家伙儿的意见，一文钱不少，不给也成，就当我跟着叔叔伯伯们学艺了。

陈大叔，您就带着我吧，我保准不给您拖后腿！”陆大郎一口气把这些在心里来回转了一个晚上的话说完，便紧张地看着陈春生，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法子了。

陈春生皱着眉头想了想，叹了口气，道：“跟着就跟着吧，你陈大叔也没别的本事能帮衬你的，只是一条，我说着，你听听。”

陆大郎忙不迭的点头：“您说，我听着！”

陈春生道：“凡事尽力而为，不能硬撑，你可能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