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翠竹林里发出被风吹动而窸窸窣窣的声响,寂静风月中,有一间澄光通亮竹屋房背靠山而依。
烛光跳动,竹壁上倒出一个高大的影子,驼峰隆起,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能够很清楚的看出这人带有异域特色的五官长相。
男子目光闲散的落在桌上那副画意开阔的山水图,身子一动不动,淮牧立在一旁不敢开口打扰他。
从王府回来后,沈醉就一直如此,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
可这种沾文弄墨的东西一向都是那群捻酸带醋中原人做的事,这祖宗怎么起了兴趣?
久久的寂默中,淮牧耐心的等在一旁。
蓦然,沈醉开口:“父王那边有没有回音?”
闻言,淮牧利落的从袖口中掏出一卷羊皮卷递上。
沈醉见到羊皮卷时,眼眸忽亮一下,随即又晦暗浮没。
老头这次竟然连老宝贝都拿出来了,还真是下了血本。
沈醉笑笑,接过发黄的羊皮卷,将它平铺在桌上,叹看了一会儿后,挥手不知道扬了什么东西,片刻后陆陆续续显现出黑色的小花字。
这种小花字是属于边缘字体,除了沈醉和他家老头儿,没有人能够看懂,可他家老头还是用了撒粉让字体隐避起来。
字不多,沈醉两三下就看完了,他背手站立,面上冷漠沉色。
气氛陡然变得停滞严肃,淮牧后背不自觉挺直,喉结紧张滑动。
……
良久,沈醉卷起羊皮卷,从善如流,忽皱眉问道:“你还有事吗?”
淮牧微窘,道:“有手下的人传回来消息,傅家那位前几日收了几样东西,如今似是坐不住了,准备明日去安南王府。”
沈醉脸瞬间黑沉,“我不是警告过,叫她老实待着吗?”
淮牧不说话,因为他没有探查到送的具体是什么东西。
京城毕竟不是北陵,他们的行事作风都代表着北陵,一旦被有心之辈捉到了把柄就会召来一些无妄之灾,缠人的紧。
“算了。”沈醉挥手,“我们人齐了没?”
提起这个事,淮牧脸上就挂不住了,来到异国竟然连自己的人都没有看管好,哪怕是没人知道,也是件羞耻丢脸的事情。
“……齐了”他濡喏道。
沈醉瞥了眼,见他灰头土脸,冷眼道:“该怎么罚不用我说了吧?”
淮牧:“属下知道。”
沈醉的目光又重新看向桌上的画,食指落在纸张上,从这头转到那头,身姿微躬,兴趣缺缺。
*
丞相府
“快让让!让让——”
一阵嘈杂声从前院没传来,李亦末坐在厅堂心里咯噔一下,和谢氏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站起来,都急急忙忙的往前院赶,没有几步就正好迎面撞上咋呼的人。
谢氏一看到李相铮瘫躺在架子上被人抬回来,整个人都被吓的丢了魂儿。
眼泪顿时跟不要钱似的簌簌往下掉,“这是怎么回事啊?出门时还好好的,怎么就过了这么几个时辰人就成这个样子了?”
谢氏的嗓音尖而刺耳,哭声悲怆,回荡在院子里,抬架子的两个小厮全然被她吓到,面面相觑得停住脚。
“——娘!爹还好着呢,您这是做什么啊?”李亦末小声道。
“谢氏!你哭什么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在给本相哭丧呢!”李相铮见她这样,气不打一处来。
谢氏挨了一通训斥后,反而眼泪落的更多:“我这不是担心老爷您么,您说说这相府就是您一个在顶着,若是您有了什么意外,可叫我和末儿怎么活啊!”
提及自己的这位长女,李相铮面色稍稍有些好转,忍着腹部疼痛,生硬道:“好了,哭成这个样子像什么话?”
李亦末上前一步:“爹,娘也是担心您,要不还是赶紧把您送回房间吧。”
李相铮点点头。
“你们抬的时候都小心些,别晃到我爹。”李亦末仔细叮嘱道。
待李相铮被抬进去后,谢氏一把拽过李亦末,态度强势:“末儿,你且记得一定要牢牢拽住太子爷这颗富贵大树!莫不要出了岔子!”
谢氏这种态度让她心里徒升一股恼火,脸上勉强柔笑,拍拍谢氏的双手,“娘放心,末儿定会富贵滔天,不会让娘受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