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说着，一边做傅定欢怀里坐起来，举起另一杯倒满的酒杯，作势要去喂傅定欢喝下，却不料被傅定欢随手挡住了。

“好了念念，先吃点东西压一压，今晚有的是时间陪你闹。”

赵念见他躲过的时候心头有些失落，可又听到他说“今晚有的是时间”，心头的一丝失落便是顷刻间化为乌有，反而是更加欢喜了，她连声问道：

“那你今晚可是不走了？”

傅定欢看着面前的女子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自己的脸庞倒映在她墨色的眸子里，满脸都散发着幸福的光芒。他心中微微有些触动，可也不过片刻，便又恢复如常，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嗯，今晚就在这里陪你和舒明，念念，今晚陪我多说说话吧。”

赵念开心地抱着傅定欢的胳膊靠在肩头，她连话也不想说，生怕扰了此刻的静谧与安宁，只恨时间无法静止在这一刻，天下只余他二人。可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她就觉得自己有些昏昏沉沉的，

赵念以为是自己那杯酒有些上头，轻轻摇了摇头，却连傅定欢那张脸都看不太清了。

想到今晚是傅定欢专程来陪她的好时光，还说想与她多说说话，赵念话语间有着一丝委屈和歉意：

“定欢，我现下有些晕乎乎的，今日怕是陪你讲不了多久的话了，明日我再陪你好不好？”

傅定欢似乎并不在意，他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另一只手仍然专心致使把玩着空落的酒杯。他说话声传来，听在赵念耳朵里却好像少了些平时的温柔，可能是她醉了听不清吧，赵念如是想。

“念念，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赵念有些发愣，不解傅定欢为何突然回忆起了从前，只不过傅定欢是她心所爱之人，自然是有求必应。

“嗯，我记得，我带着绿衣和三妹妹偷偷溜出府去，却不料撞翻了人家摆好的摊子，那摊主狮子大开口不放我们走，我气得要打人，又怕爹爹知道我带着三妹妹偷偷溜出来，急的不知道怎么办，你穿着一身白衣服，帮我们解了围，又偷偷派人护送我们回家，还笑着对我说‘小姑娘，别再偷偷溜出来了，快回家吧。’当时我就在想，原来这世上还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说话也这么温柔，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

接着她扭头向付定欢耳边说起悄悄话，脸也变得更红，“然后，我就喜欢上你啦。”

听到耳边传来赵念的回答，傅定欢轻笑一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他也将头转向转念耳边，语调温柔，说出的话语却如毒蛇一般残忍，“其实，那天我是去见你妹妹赵柔的。”

晴天霹雳一般，赵念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猛地从傅定欢怀中站起来，双手紧紧抓住傅定欢两侧，双手因为太过用力，连手指都抓得发白变形了。她定定地望着傅定欢的面容，他还是那么英俊，十年光阴没有在他清隽的面容留下丝毫痕迹，只是那黑眸却不见丝毫暖意，只徒留漠然。

赵念大声质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傅定欢却神色不变，他仰起头平静地看着面前激动的人，似是被抓得有些疼，他微微抬了抬手，挣脱了赵念的桎梏，只声音又冷了几分，一字一句地答道：“我说，我和柔儿才是青梅竹马一见钟情。那天，本就是我们算计好让她把你带出来。”

赵念的手脱力般垂下，已无法再抓住傅定欢，甚至没有了支撑自己站着的力气，她身子晃了晃，摔倒在地。

突然间，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那带着寒意的酒......傅定欢却不肯喝......寒意遍及了她的全身。

赵念用尽全身力气想要爬起来，却做不到，她只得抬起头，声音不见丝毫甜意，却好似带着血：“那，那酒……”

看到赵念倒在地上，傅定欢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赵念面前，看着赵念睁大的双眼，他没有回答赵念的问题，继续说道：

“我只是个生母卑微的皇子，在宫中从来都只是其他皇子戏弄的对象，我恨他们，恨他们看不起欺侮我，也恨我的母亲为什么是身份卑贱的宫女！”

傅定欢的面容因为激动微微扭曲，然而很快便恢复了镇定，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赵念，“朕认识柔儿的时候，她也只是个赵府不得宠的三小姐，我们这样的人，永远都只能过这种卑贱的日子。可念念你不一样，你是将门世家赵家最受宠爱的大小姐，书香门第崔家的表小姐。我想啊，我这么一个没有母家势力的皇子，要怎么才能将他们都踩在脚下，怎么去争夺那个位置。”

傅定欢俯下身来，温柔地摸着赵念披散着如绸缎一样的秀发，吐出他的心声，“当然只有联姻。“、

”可我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并无任何机会娶到你，朕算来算去，只有让你倾心于我，才能抱得美人归。”

傅定欢的话语一声声传来，好似有人在对赵念千刀万剐，又仿佛在挖出她的五脏六腑，她深吸一口气，想保持自己最后的尊严，却无法控制有东西从她的眼眶中落下，她伸手去摸，摸到了一手鲜红。

“朕曾经许诺过柔儿，她才是朕的一生所爱，为了朕，她被你们赵家嫌弃，到今日还是孑然一身，”

说到“赵家”两个字，傅定欢哼一声，“不过你父母年事已高又一身伤病，朕体恤赵家，已下旨由柔儿的父亲和弟弟接任辅国将军之职。这样你也不必担心，赵家在你父亲去后后继无人了。赵家和岳父大人对朕的恩情，朕永远都记得。”

毒药已开始发作，赵念再难忍住，吐出一口鲜血。她为了眼前这个男人，不仅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连自己的父母亲眷也被她连累至如此境地，还有舒明，她想起自己还不到半岁的孩子。

“至于舒明，今皇后已逝，朕不日将下旨封柔儿为后，柔儿是他的亲姨母，定会好好照料我们的孩儿。”

傅定欢的话给了赵念最后一击，她努力向前爬去，要抓住傅定欢的衣袍不肯放他离开。

似是觉得已经说得够多了，也欣赏够了赵念的狼狈模样，傅定欢一脚踢开赵念双手向外走去。声音远远传来，“给朕查，皇后未央宫中小厨房混入了刺客，皇后为朕布膳却不慎毒发身亡，把四皇子抱走，这未央宫中的下人全部给朕圈禁起来发落天牢，一个都不可放过。”

赵念倒在地上，鲜血从她口中大口大口涌出，毒酒药发的痛苦比起她刀割般的心痛却也不算什么，她看着自己的孩子睡梦中被抱走，边哭边朝她这里张望；看着忠心耿耿的绿衣紫衣惊慌失措向她跑来，在途中被御林军粗暴地拦下抓走……

那一天的雪下的特别大，让人害怕。赵念望着比天还高的大殿金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