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周美人在绍州做下的事?
元君舒倏地张大了眼睛, 诧异地看着坐在她对面的唐易。
元君舒首先想到的, 竟是当初在绍州的时候, 她为了救周乐诗脱离周府的苦海,悄悄留给周乐诗的那幅当今天子的画像。
若说与周乐诗之间, 元君舒真有什么担心被捅到御前的, 也只有那幅画了。
至于旁的, 难道皇帝会关心一个三品盐道官的女儿, 是怎样入的宫, 又怎样成为美人的吗?
若皇帝真的关心周朴家的事的话, 江南的盐匪以及官商勾结的种种见不得人的勾当,早就销声匿迹了, 哪里还有曹家遭的那场劫难?
想到外祖之逝, 想到曹家所受到的不公正的待遇,元君舒心头犹愤愤的。
她知道这事儿也不能全怨皇帝,毕竟大魏这样大,身为皇帝,每日里要处理的政事太多了, 如果没有特别的起因,皇帝又怎么会想到只单单查绍州的事儿呢?
元君舒只恨自己现在人微言轻, 不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更没有能力推动甚至主张彻查绍州之事。
唐易见自己都已经搬出皇帝的名头了,元君舒却只怔怔地像发呆似的, 不禁心中有气。
“她是后宫中的美人!是天子的女人!你一个小小的宗室女, 都不知道害怕吗!”唐易真想敲开元君舒的脑袋, 看看里面都装着些什么。
元君舒听这话头儿,倒是一愣:怎么还扯到“天子的女人”的身上了?难道那幅画周乐诗看过之后,竟是没有毁掉?还传到了御前?
不会!
元君舒在心里默默摇头。
莫名地,她深信周乐诗做事的妥当,周先生的侄女,又岂是寻常没脑子的?
周乐诗一定足够聪慧,能看明白自己留画的意思,更能在明白其深意之后,销毁掉那张可能招来祸端的天子画像。
唐易无奈地瞪着元君舒油盐不进的样子,认命地幽幽叹了一口气:“我想方设法替你遮掩下了痕迹,你这心可真大,竟都不觉得害怕!”
元君舒闻言,眨眨眼,咀嚼着唐易的话。
所以,唐大人的意思就是,那幅天子画像不知因为什么,竟然没被销毁,还被有心人想要递到天子面前?
那还了得!
就算皇帝顾念肃王府的恩荣,对元君舒的行径不做深究,但以后呢?
一个胆敢把皇帝的画像私相传递的宗室,以后还能得到皇帝的信任吗?
最关键的是,周乐诗!
皇帝奈何不得肃王府,难道还奈何不了后宫里一个小小的美人吗?难道还奈何不了一个三品外官的女儿吗?
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谁又能料想得到,彼时皇帝会如何处置周乐诗?
帝王心最是难测,纵然皇帝御下颇仁善,但也不会放过了周乐诗,最好的结果,周乐诗从此以后在后宫之中就失了圣心,余生不过就是在宫中苦熬岁月等死罢了。
一旦那样,想想周乐诗在周家是怎样的地位吧,她将来的日子,岂不更难熬?
一想到周乐诗花容月貌,却余生苍凉,若干年后老死宫中,甚至可能因为失了宠而红颜早逝,连个过问的人都没有,元君舒的心口上就仿佛被尖刀生生搅着,一下,一下,刀刀剜心般的痛。
元君舒的那种难过与痛心,远超过她想到自己的前程,差点儿从此黯淡无光的恐慌与无助。
到底……还是保住了周乐诗!
元君舒的内心里,最强烈的感觉竟是这个。
幸亏是唐易及时干预,才遮掩下了这件事。
元君舒顿生劫后余生之感。
她知道自己应该最先感激唐易的救命之恩,但事涉周乐诗,她首先想到的,居然是——
“唐大人,画在哪儿?”赶紧拿出来,销毁掉,以绝后患。
这一回,换做唐易被她问愣了。
“画……什么画?”唐易的口齿都不利落了,浅麦色的脸上表情诡异且复杂。
元君舒挑眉,不可思议地看着唐易:“当然是那幅画啊!”
既然唐大人你都把画截下来了,就该赶紧毁掉啊,难道还留着过年?
你这副古里古怪的表情,还好像被人发现什么隐秘事的害羞神色,是怎么个意思?
“哪、哪里有什么画!”唐易恼羞道,“我是你的上司,和你说正事呢!你和我缠烦什么不相干的!”
她突然端出了身为上官的派儿来,让元君舒愣住了。
所以,问题其实根本不是出在那幅画上?
就是说嘛!周先生的侄女,怎么可能是个蠢笨的?
一时间,元君舒心里面居然生出了与周乐诗的默契来——
两个人当时根本没有面对面,只是通过一个小小侍女、一幅画,就把这么一件大事办成了,当然是默契啊!
元君舒的胸口间激荡过暖融融的感觉,嘴角不禁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看得唐易心惊肉跳:“你、你笑什么?”
她自己心里有鬼,被元君舒勾起了心事,难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