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乐诗默默安慰自己。
可她向来睡眠不错,哪里会因为夜里的时辰而影响了睡眠?
所以,一定是有原因的。
周乐诗不喜欢这种捉摸不到缘由的感觉。
重生之后,她习惯于她生活中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习惯于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她不喜欢失控的东西,无论人还是事,她都不喜欢失控。
“主子……做噩梦了?”念夏忖着周乐诗沉闷的神色,小心地探问着。
周乐诗缓缓摇了摇头。
念夏于是一时间不知该从何处入手劝了,只能安静地暂立在一旁,陪着。
周乐诗干坐了一会儿,又觉得心烦意乱起来。
她烦躁地蹙起眉。
周乐诗原本以为是风雨声带来的不安使她难免,念夏带了光亮来,让她的心安稳了下来。
然而,周乐诗很快就发现,那种安稳不过是暂时的。
某种隐藏在她的心底,她还未抠挖出来的因由,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究竟为什么?
究竟是什么搅得她难安?
周乐诗的烦躁更甚。
她情知这样不是法子,哪怕不睡觉,总要找点儿什么事做,分散一下那种纠缠难明的心思。
“念夏,磨墨。”周乐诗淡道。
念夏一愣:“主子要写字?”
写字,不过就是给自己找点儿事吧,不至于胡思乱想罢了。
周乐诗心道。
念夏没得到回应,便知道周乐诗此刻心情不大好。
念夏于是不再罗嗦,径自磨起墨来。
周乐诗怔坐书案前,看着那半砚浓厚的墨汁,纯黑的颜色被烛光投射,泛起了黑亮亮乌油油的光泽……
周乐诗的心念一动——
她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到了元君舒的身上。
白日里,她曾与元君舒离得那样近。
她不再是上辈子的那个处在弥留之际的可怜女子,她的精神头儿好得很,这让她得以有机会看到了元君舒双眸的瞳色。
这世间,真有这样纯黑如墨点的瞳色吗?
周乐诗不着边际地想着。
在周乐诗的印象中,这样纯黑的眸子,应该是只属于襁褓中的稚子的。
只有那样纯然无知世间驳杂的稚子,才会有那样纯黑的不沾半分斑杂繁复的瞳色。
可是元君舒……
周乐诗默默咬唇。
像元君舒那种……无赖,怎么可以有那样干净纯澈的瞳色呢?
想到元君舒白日里对自己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周乐诗的双颊泛上了红晕。
这样熏热的感觉,将那寒夜里的浸冷都驱散了干净。
“主子要用哪支笔?”念夏的声音,将周乐诗扯回到了现实之中。
周乐诗盯着笔架上的一排各色各样的毛笔,狼毫、兔毫、紫毫、兼毫……应有尽有。
可是,哪一支都调动不起她写字的兴致。
或许,她坐在这里,根本不是如她自己所说的,为了写字散心。
周乐诗的目光不禁又飘回了那半砚墨汁上,便有些移不开眼去。
看到这纯黑泛着柔和光亮的颜色,周乐诗的脑海中,便不由得想到了元君舒的那双眼睛。
这种联想,可真是恼人!
周乐诗强行瞥走眼神。
一颗刚刚踏实些的心,又没出息地揪了起来。
所以……让她不踏实的那个缘由,便是元君舒了?
周乐诗将嘴唇咬得泛白。
她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个结论。
念夏问要用哪支笔,却没得到回应,便不再多事出声,而是依旧安静立着。
忽然,她听到周乐诗问她今日是几月几日。
念夏便如实回道今日是几月几日。
周乐诗听罢,沉默了。
不应该啊!
周乐诗心中暗潮翻涌。
按照她前世的记忆,现在这个时候,元君舒的父亲还好端端地活着,老肃王也还活着,肃王府那起子人还没闹出什么妖来。
但……
周乐诗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攒紧了——
回想她重生之后的种种,可有哪件事的时间,是与上一世全然相同的?
所以,会不会肃王府的事,也……
周乐诗站起身来,走到窗前。
手掌抬起,又放下……终于,周乐诗还是一把推开了窗户。
沁骨的凉气扑面而来,吹得屋内的烛光摇曳摆动。
念夏大惊,忙抢身过去,嘴里说着“夜里寒气重”,一边想要帮周乐诗关上窗户。
却被周乐诗拒绝了。
那犹带着雨后的湿气的风吹拂在了周乐诗的身上脸上,反倒让周乐诗的头脑格外清明起来。
是与不是,空杵在这里白白担心,是没有用的。
只有亲眼去看上一看,方能知道真相为何。
“收拾收拾,出府。”周乐诗于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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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嫌体正直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