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老肃王要自己带着这封书信入宫去见皇帝, 那么必定不是寻常的大事。
元君舒觉得, 自己很有资格, 亦很有必要看一看,这信封里究竟装着什么内容。
她也不可以,就势扯过那只信封。
老肃王已近弥留,哪里禁得住尚年轻的她这么一扯?
那封书信很快就落入了元君舒的手中,接着就被元君舒抖开了信封口。
老肃王却没反应出来一丝丝抵触,似乎元君舒看了看里面的内容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
然而,元君舒在看了里面的内容之后,脸色却变了。
元君舒的脸色由青而转白, 忽的冷笑出声:“祖父竟是要立我为嗣?怕不是病糊涂了?”
她声音清冷,如寒冰激水。
诚叔在旁边听得清楚, 脸色也瞬间变了, 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元君舒带着嘲讽语气的话,也落入了老肃王的耳中。
他像是突然被呛了风似的, 狠狠地咳嗽起来, 似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了。
元君舒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眉头蹙起, 眼底划过几丝暗色。
韩闯见老肃王咳得要命, 忙又凑近了去, 替他拂胸抹背。
老肃王终于停止了咳嗽, 仍是急喘得厉害。
元君舒咬紧了嘴唇, 她一面看到老肃王的颓态, 想到自己似在讽刺一个将死之人,于道义上实在非君子所为;一面想到父亲、母亲,以及周先生,一腔愤懑荡涤在胸口,怎么都难以纾解半分。
“你父亲……不在了……”老肃王终于能断断续续地说出话来。
元君舒刹那间红了眼眶。
“祖父也知道我父亲不在了?”元君舒讽刺地冷笑。
老肃王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眼帘低垂。
“祖父可知道我父亲是怎么去的?”元君舒故意问道。
老肃王猛然战栗了一下,仿佛突然被什么惊了一跳。
他霍地抬眸,眼中精光大盛,死死地盯着元君舒:“你……你不能……”
说着,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刚刚那个用力的动作,几乎耗尽了他的精力。
我不能?
元君舒双眸微眯。
突地明白了老肃王所指为何。
“我不能?”元君舒笑得格外难看,夹杂着嘲讽与不甘。
“你是说,我不能要了二叔和三叔他们的命吧?”元君舒的声音冷若寒冰。
老肃王抖得厉害,浑浊地眼睛盯着元君舒,那眼神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祈求。
“整个王府以后……都是你的……他们……他们毕竟是你的亲人……”老肃王哀哀道。
“亲人?”元君舒横眉抢白,“他们可曾当我是他们的亲人?他们可曾当父亲是他们的亲人?”
元君舒说着,陡然逼近了软椅上的老肃王,幽幽道:“祖父可曾当我和父亲,还有妹妹,是亲人?”
老肃王听了,突然说不下去了,灰白的嘴唇抖若筛糠。
元君舒攒眉。
老肃王这副样子,让她的心头再次涌上不忍。
但紧接着,那种不忍的苗头,就被老肃王曾经加诸于她父母师尊身上的不公待遇所占满。
元君舒闭上了双眸,很快便睁开来,眼中的朗朗的清明。
“我明白你的意思,”元君舒看着老肃王,“你知道他们撑不起来肃王府的将来,但我能撑起……所以你就索性顺水推舟,将王府的将来交给我,以此来换得他们后半生的荣华依旧。”
老肃王颓然不语,显是被元君舒说到了心里去。
元君舒顿了顿道:“但你看错了我了!”
老肃王闻言,脊背猛地一拔,仿佛突然被打中了七寸。
元君舒冷冷一哂,续道:“我负得起重,却忍不得辱。”
她定定地盯着老肃王的脸:“祖父向来精明,一定还记得当年是如何对待我的母亲和我的师父吧?”
老肃王灰败的嘴角狠狠一阵抽搐,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又剧烈地咳了起来。
元君舒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咳,看着韩闯再次替他顺气。
“大小姐!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求你就放过王爷吧!”韩闯劝谏道。
“放过?”元君舒眯眸,“他当年做过什么,你跟随他这么多年,想必知道得不少吧?”
韩闯闻言,愕了愕,便闭嘴不言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