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 已近四更。
元君舒揣好了老肃王的那封书信, 带了薛大和几名亲信侍卫, 便悄悄地出了门。
整个肃王府, 此时冷寂寂的,仿佛空无一人般。
元君舒紧了紧颌下披风的结扣,有一股子透心的寒意侵了上来, 让她心颤。
薛大紧紧跟随着元君舒,警觉地随时环视四周,右掌始终没离开腰间的刀柄。
现在是多事之秋,焉知元璞和元琢会不会突然发难?
一行人快步行到府门前。
这里的门房已经被撤换下,换成了由韩闯调遣来的几名忠诚府兵。
其中一个带头的似是十夫长的府兵颇为机灵,他远远就看到了元君舒一行,忙悄无声息地凑近来见礼。
元君舒知道他们已经是自己的人了, 在心里面默默记下了韩闯这一功。
元君舒于是低声吩咐了那名十夫长几句,那人恭敬地一一记下,便回头命手下速将府门打开。
元君舒却及时止住了他们, 只令他们悄悄开了角门,她带着薛大等人鱼贯而出。
此时一切尚未明朗,还是小心为上。
元君舒心忖。
大开府门闹出的动静太大, 她觉得还是悄悄行事为好。
“吱呀——”
角门在元君舒的身后被关紧。
元君舒深吸一口气,方要迈步投入夜.色之中,冷不防旁边薛大低喝一声:“谁在那儿!”
元君舒凛然, 迈出一半的左脚, 又被她收了回来。
在这儿埋伏着呢?
元君舒心道。
薛大低喝的同时, 拳头已经毫无犹豫地挥了出去。
那隐藏在暗处之人自然也听到了这一声低喝,那人心中诧异,想要出声说点儿什么,但顾忌着薛大拳头的厉害,也只能出手挡格——
“啪——”
一拳一掌在昏暗中磕碰到了一处。
一明一暗的两个人,心中都是暗暗惊诧。
而隐于暗处的人,此时已经随着那一掌的挥出,现出了身形。
一身黑色劲装,脸上遮面的黑布早已经被扯了去,嘻嘻笑着,露出了两排皓齿……
不止薛大见到这个眼熟的人诧异起来,连元君舒都觉得莫名: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任九笑眯眯地瞧着对面一脸古怪的薛大:“我们又见面了!”
薛大蹙眉,并不觉得这个曾经在绍州不打不相识的盐匪头子出现在这里,算得上什么好事。
他于是赶紧伏在元君舒的耳边,将任九的来历简要介绍了。
元君舒听了,不由得暗锁眉头——
这个看装扮就不像是良善之辈的年轻女子,竟是曾经劫过周乐诗的道的。
若不是元君舒提前有所准备,当初特特地安排了薛大在周乐诗入京的路上暗中保护,周乐诗是不是就被眼前这个叫做任九的盐匪头子劫持走了?
“任姑娘怎么有空到这里来?”元君舒的眼神中满是探寻的意味。
任九打第一眼看到元君舒,心里面就暗暗喝了一声彩。
元君舒周身的气度,都是很令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
而因为经历多了事,有了磨砺,元君舒自然而然地透出一股子决断果敢,而又居於上位的风仪来。
任九心里面便对元君舒的身份有了猜测。
“我是陪着周姑娘来的!”任九笑呵呵答道,她是不怯生的。
元君舒闻言,脸色微变。
果然任九的身后,闪出了周乐诗的身影来。
“你……”元君舒愕住,哑然。
她与周乐诗在周府中分别其实也不过是不足半日之前的事,可是就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之内,元君舒的人生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且现在她的处境……
“你怎么来了!”元君舒皱眉道。
“她怎么来了?当然是不放心朋友啊!”任九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大有责怪元君舒不把朋友的关心放在眼里的意味。
元君舒的眉头更拧成了一个疙瘩——
她与周乐诗之间的对话,何时插进来任九这么多余的存在来了?
“你要去哪里?”周乐诗不回答元君舒的话,而是转开话头儿问道。
元君舒这个时候出门,便已经表明肃王府里面一定是出了事。
周乐诗不能不替她担忧。
元君舒听了,深深地看了一眼周乐诗,又滑了一眼任九。
若是此刻眼前只有周乐诗,她自然是不必隐瞒什么的,但是这个任九……
“有要事出门。”元君舒答道。
“我会小心。”她又道。
此时此地都不适合叙话,将来多得是机会向周乐诗详述今夜之事,也多得是机会细问周乐诗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肃王府门口。
周乐诗心里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她定定地看了看元君舒,缓缓点头道:“一切小心。”
“嗯。”元君舒口中应着,心里面顿时觉得暖和和的。
周乐诗的关怀,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都能将她心中的阴霾与冰冷驱散。
元君舒突然觉得,这条路也不是那么难以支撑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