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重孝穿在他的身上,都没遮掩得住他周身的玩世不恭。
“君舒啊?”元璞笑得冷飕飕。
元君舒默然地朝着元璞欠了欠身。
就算是她现在选择隐忍,她也做不到再称他为“二叔”。
那会让元君舒觉得更加地恶心。
元璞由着她行礼,一副势在必得的上位者姿态。
“来给你父亲上香啊?”元璞呵呵道。
哪里像是提及亡者的态度!
元君舒一股急火直撞顶门,她真想……立刻马上在父亲的灵前,宰了元璞报仇!
她想得到,自然也能做得到——
韩闯此刻就毕恭毕敬地作为随从,跟在元璞的身后。
元君舒相信,只要自己递个眼色过去,以韩闯的身手,掐断元璞的脖子只在须臾之间。
不急!不急……
元君舒的内心里,一个声音在提醒着她。
元君舒于是敛下眼睑,淡道:“来给祖父烧几张纸。”
元璞挑了挑眉,继而了然地脸上更露出了得意的表情来:给自己枉死的爹进香烧纸这种事,都要托着祖父的名头,足可见这丫头害怕到什么程度!
想到那日在长房院中,元君舒和她的手下与自己对峙的肆无忌惮,想到韩闯已经归于自己的麾下,元璞觉得畅快极了。
他也在心里对自己说着不急不急。
大局已定,将来肃王府就是本王的了!还怕这死丫头,还有她那个妹妹,能逃出手掌心儿吗?
元璞在心里面,俨然已经把自己当作了肃王府的承嗣人。
他不由得更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就像是眼前的一切,不过都是他施舍给元君舒的。
而元君舒也只有在他的权势威严之下乖乖听话,才能苟延残喘,保住小命儿。
“你婶婶让你过去呢!”元璞道,“还不快过去看看有什么吩咐?”
元璞自以为便是将来的亲王,那么他的正房夫人,当然也就是将来的王妃之尊了。他料定元君舒若想在王府里安然,必会明白如何讨好自己的夫人的。
孰料,元君舒根本就不理会他的颐指气使。
“阿念在等我回去!告辞!”元君舒微微欠身,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死丫头!
元璞登时被气歪了鼻子。
这死丫头竟然敢这样不计后果地无视他的命令,真是活腻歪了!
迟早要她好看!
元璞的眼中透出两道寒光。
旁边的韩闯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暗自冷笑,眼睛却低垂着,仿佛一派恭敬顺从。
元君舒快步疾走,直到踏入长房的院门的时候,心情才稍觉疏解。
看到元璞那张脸,听到元璞说的话,真是让她……随时都想要了他的命!
唯有杀了他,她心上的那个硕大的洞,才能不那么呼呼地刮着冷风,痛入骨髓吧?
杀父仇人……
元君舒“咯吱吱”咬着牙,脸上早已经失了血色。
“姑娘?”诚叔再次担忧起来。
元君舒听出了他语声中的忧虑,苦笑一声。
“我的养气功夫,还是差了太多火候吧?”她问诚叔。
诚叔不禁叹息:“来日方长,姑娘要保养好身子,才是至关重要的啊!”
元君舒吸了吸气,也不知道是否听进去了诚叔的话,脚下不停,朝着阿念的卧房走去。
诚叔落后两步,对着幽森的夜空,无奈地摇了摇头。
“二小姐已经睡下了。”连菡迎出元君舒来,轻声道。
元君舒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走到妹妹榻边,接着暗橘色的烛光,凝着妹妹的睡颜。
阿念瓷白的小脸儿上,还挂着几点泪痕……
元君舒心尖儿泛酸,颤着手,小心翼翼地触了触妹妹柔滑的脸蛋儿。
真实的、温热的肌肤,平顺的呼吸……这些就是值得她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
元君舒的眼眸深了深,有温情流动。
“这些日子,幸亏你照顾阿念。”元君舒向连菡谢道。
“不值什么,”连菡轻轻摇头,“二小姐很懂事……”
她说罢,担心地盯着元君舒的脸色:“我替姑娘切切脉吧?”
元君舒闻言,如被火烫一般,慌忙收回了轻抚着阿念脸庞的右手,仿佛慢了一息,都会被连菡抓去切脉似的。
“不必!”她同时道。
连菡因为她的反应而皱眉——
元君舒的反应,让她想到了过往所见过的那些讳疾忌医之人的执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