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什么时候说过, 肃王叔要传位于理王兄了?”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众人。
而在场众人, 听了这句话之后, 无疑陷入了云里雾里——
老肃王不是传位给元理,难道还是传位给元璞,或者元琢不成?
若真是那样,皇帝和元君舒这越来越明显的一唱一和,又是闹得哪样?
而且,皇帝之前口口声声地称元理为“王兄”,还不是只称呼了一次半次,这可不是口误能解释的。
唯有齐洪烈, 听了皇帝的话之后,仿佛于幽幽黑暗之中, 突地捕捉到了一丝光亮。
他半愕着, 禁不住拧头看了看一旁老神在在、似乎眼前纷争不干己事的顾书言,脑袋里灵光乍现。
齐家人再尚武,脑子都是好使的, 齐洪烈久经沙场, 更是在官场中打滚了几十年的人, 这会儿虽然后知后觉, 但一旦明白过来, 却比旁人想得更远些。
他喉间滚了滚, 一双眼睛霍地转回到了皇帝的脸上。
此刻, 除了当事者, 恐怕没有第二个人, 比他更迫切地想要从皇帝的口中听到真相。
相比之下,元璞的脸色可就难看得紧了。
他这会儿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可能早就掉到了皇帝和元君舒设下的陷阱之中。
可是,他们是什么时候设下的陷阱呢?
元璞愤然地想。
或许,根本就不是什么陷阱,而是……
元璞眼角的余光,阴狠地瞥向侧后方的金丝楠木大馆。
他陡生出了一股子强烈的冲动:他想要冲过去,把躺在里面的老肃王提溜起来,问问他,他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皇帝将这些都收入了眼中,心中颇觉满意。
他于是也不再卖关子,向元君舒温声道:“君舒,拿出来,给诸公看看吧!”
元君舒闻言,恭敬称“是”,接着便从随身的素色荷包里,取出了一封折叠得极整齐的信件模样的东西,捧给了皇帝。
皇帝亦郑重接过,喟叹道:“前夜,肃王叔弥留之际,亲手写下了这封请封的折子,并命君舒入宫交给了朕。朕当时,也不曾料到,肃王叔竟去得……这样快!”
他说着,脸上现出了悲戚的模样:“朕若早知道……至少、至少也该来见肃王叔最后一面……”
元君舒取出那物事的时候,便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
所以,老肃王临终时候的遗愿,都在这上面了?
所以,究竟由谁来承袭王爵,也在这上面了?
虽然每个人都是一肚子的好奇,但听皇帝如此说,就不好只顾着好奇了,群臣皆很有眼色地恭声齐道:“请陛下节哀!”
更有几个纷纷又道:“陛下是一个之君,老千岁也是体谅的。如今老千岁驾鹤仙游,心愿得偿,想比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也是高兴的!”
高兴个屁!
就你们会说话!就你们会拍马屁!
元璞恨得心中大骂。
到了这个地步,联系前因后果,他还能不明白老头子究竟安排了什么吗?
元璞的身体禁不住颤抖起来——
如今大势已去,也唯有……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怕!
他假作惊恐,瑟缩着身体,低垂着脑袋,实则心里面正在盘算不停。
他却并不知道,已经有两双眼睛锁紧了他:一双来自韩闯,而另一双来自凌飞宇。
皇帝听到群臣的劝慰,适时地收起悲戚的表情:“朕看到肃王叔的请封的时候,其实是想马上颁下承嗣旨意,以宽慰肃王叔,让他老人家宽心养病的……”
他说着,看了看元君舒,欣慰道:“但君舒及时请求朕暂不颁旨。朕明白,君舒是个孝顺的孩子,她不想因此而引起肃王府中的波动,不想让肃王叔于重病之中,还要操心府中琐事。”
群臣听着,目光皆聚焦于元君舒的身上,有几个抢先反应过来,已经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眼神——
皇帝颁不颁承爵的旨意,还要跟元君舒商量,还要听元君舒的建议,到底是谁承爵,岂不显而易见了吗?
皇帝说罢,忽的冷笑起来:“方才,汤大人说朕因私废公,诸公以为如何?”
众人听了,忙不迭道:“臣等惶恐!”
元君舒跪在地上,再次觉得无语:陛下还真是……把场子找回来了。
此时,已经没有人去关注元璞如何,更没有人去在乎汤志玄如何了。
群臣的声音甫落,忽见一人越众而出,向皇帝揖道:“陛下,臣请旨一观此物。”
正是安国公顾书言。
皇帝心中默默赞赏点头,向顾书言道:“顾卿自便。”
众人见皇帝的脸上显然有赞许之意,都不由得暗自后悔起来:此情此景,陛下显然是希望有一个臣子站出来,起个头儿,以证明这封请封的折子是真的出自老肃王之手。这么个拔头筹的机会,怎么自家就没把握住呢?
如此想着,已有几位老臣凑近了来,就着顾书言的手,端详起那封书信来。
看罢,无人怀疑这是肃王亲笔所书,而其中的内容,则让每个人都惊诧非常——
老肃王竟然……竟然……
难怪,皇帝方才要说这样的结果,一旦公布开来,会引起肃王府中的“波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