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 你……生气了？”见周乐诗半晌沉默无言, 周乐山心里一阵紧张。

周乐诗转脸看向他, 什么都没多说。

能多说什么呢？

这世间的绝大多数人，不都是“所处决定所想”吗？

又有几个人能够真正做到设身处地地构想旁人的难处？尤其是，当他们身处优越之地的时候。

比如哥哥，身为男子，已经尽享了这世间的“道统”给予男子的种种优越，难道能指望他跳出他男子的身份，去设身处地地为那些身处不公正待遇的女子们，构想一二吗？

呵！所以啊, 恐怕也只有女子，才能替女子考量吧？

于是, 那个关于皇帝真实身份的猜想, 在周乐诗的心内越发地笃定。

因为笃定了这件事，很多事情都理所当然地有了合理的解释——

比如皇帝为什么竭力举办女科，比如皇帝为什么特别看好宗室年轻一辈中最是出众的元君舒, 以及, 皇帝为什么已过而立之年, 尚没有子嗣……

周乐诗的脑中霍地一震：所以, 后宫之中的那些女子, 皇帝都是不曾幸过！包括她自己, 包括凤仪宫中的风贵妃, 包括死去的谭氏, 皆因为皇帝是女子……

周乐诗的脸色霎时白了：那么上一世的那位又是怎么回事？

上一世, 皇帝为了那位，可是折腾得不得了啊！

连周乐诗这个没几日好活的人，都听到了些许风声。

所以，皇帝喜欢……女人？

而且，只喜欢那唯一的一个女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

周乐诗被自己推想出来的结论，惊住了。

“妹妹？”周乐山略有些焦急地唤着。

周乐诗恍然回神，忙饮下一口残茶，遮掩下心底的震动：这个结论，才令人悚然了，她一时还真是……得适应一会儿。

掩下心中的异样，周乐诗放下茶盏，面上已经恢复了常色。

“哥哥见过襄阳郡王殿下了吧？”周乐诗忽然问道。

襄阳郡王？

周乐山怔了一下，马上意识到那是元君舒的封号，遂点了点头：“之前见过了，还曾有过一番深谈。”

他对自己的妹妹，没做隐瞒。

周乐诗对自己的哥哥不隐瞒自己，还算满意。

如此，她才能尽己所能为哥哥和周氏的将来谋划。

周乐诗于是又问：“哥哥觉得襄阳郡王殿下，如何？”

“如何？”周乐山沉吟。

回想着之前与元君舒打交道的场景，周乐山缓缓点了点头：“风仪极好，神思敏捷，很有大家风范。”

“只是这些吗？”周乐诗微笑道。

抛开她对元君舒倾慕这一层光环，周乐诗扪心自问，元君舒的可贵之处，也不仅仅是周乐山所说的这些。

“只有……”周乐山呆了呆，道，“妹妹的意思是？”

周乐诗见周乐山还有些懵懂的，想必元君舒的意思，还没十分入了他的心，遂直接点题道：“我的意思是，若襄阳郡王殿下为哥哥的主君，哥哥以为如何？”

“主、主君！”周乐山极是惊诧地看着周乐诗，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妹妹说的“主君”，是那个意思的吧？

周乐诗微微一笑，心道哥哥的武艺和兵法都是好的，只是这心思嘛，还是太过璞质了些，不懂得多绕几个弯弯。

既然是自己的亲哥哥，周乐诗自然全心全意地替他谋划，循循善诱道：“就是哥哥以为的那个意思。”

见周乐山呆滞地眨了眨眼睛，反应不能的样子，周乐诗又笑道：“哥哥不会以为，襄阳郡王殿下是女子，便不能如宗室中的男子一般，为朝廷、为陛下半差事了吧？”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周乐山终于开窍，忙摇头道：“当然不是！这襄阳郡王的爵位可是陛下亲封的，连陛下都认可的，我一个小小的白丁，怎么会质疑襄阳殿下的能为？”

周乐诗闻言，默默点头，心道哥哥并不是榆木脑袋不开窍。

然而，另一重忧心也在她的心底升起：皇帝无论真实的性别为何，所有人看到的，都是为男子的皇帝，大魏还没出过一位女帝。而元君舒……

周乐诗垂下眼眸，遮住了眸中的锋锐：她想帮元君舒成就那件事，为元君舒，也为了全天下的女子……

周乐山突然想起了什么，蹙眉道：“妹妹你还不知道吧？陛下昨日刚下了旨意，准了章国公齐大人请封幼女为世子的折子。朝野上下都震惊了！”

章国公……世子？

齐玉！

周乐诗也觉惊震：章国公齐鸿烈竟是给自己最小的女儿齐玉请封了世子衔？

她知道，周家是贵官之家，周乐山身为周家的长子，自然有机会看到邸报，而且周乐山也有交好的朋友在京中，所以这个消息一定是真的。

周乐诗惊震的，不是皇帝批准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