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郡王府来人了?
慧蓉的回话, 让周乐诗兄妹两个停住了话头儿, 不敢相信似的。
所不同者, 周乐山纳闷于“今儿不是刚见过襄阳殿下吗?有什么吩咐,没让我转告,还特特地派人来了?”。
而周乐诗则更多地担忧,元君舒又要“卷土重来”,将两个人过往曾经的种种再重新经历一番。
周乐诗立时生出了一股子疲惫感来——
她不确定,以她现在的状态,是否能挨扛得住元君舒的缠腻,而不至于最终缴械投降。
周乐诗问来的是何人, 慧蓉却回答是一个为首侍卫模样的男子,带着几名随从, 送来了一只箱子。
而且, 留下那只箱子之后,那几个人便离开了。
兄妹两个都听得愣了愣,彼此对视一眼。
到底周乐诗先反应过来:“只有这些?”
慧蓉点点头, 并说:“那只箱子, 现在还在门阍处存着呢!没有姑娘的吩咐, 不敢擅动。”
元君舒派人送来了一只……箱子。
周乐诗猛然间想到了什么, 神色微变:“搬进来!”
慧蓉刚要转身带人去搬箱子, 周乐诗又急声唤住了她:“我亲自去!”
慧蓉自然听令, 紧随在周乐诗的身后而去。
周乐山的好奇心则被勾得更高:襄阳殿下送了什么东西来, 让妹妹这般反应?
门阍处, 周乐诗的面前, 放着一只厚朴端正、两尺见方的木箱子。
周乐诗只看了一眼,心底里便涌上了感动——
那是一只樟木箱子,看似朴拙,其实处处透着精致巧妙。
樟木本就是防虫防蠹的佳木,这只箱子更是被设计得严丝合缝,上置机关锁,只有将锁上的盘轮转至事先设置好的天干地支锁码上,才能将机关锁打开。
这是为了防盗,更可见那个人用心之良苦。
周乐诗盯着那只樟木箱,怔怔地出神,一时间脑子里忽闪而过的,无不是过往与元君舒打交道的种种。
她终是默然叹息一声,吩咐从人:“搬进去吧!”
似恐怕颠簸坏了这只箱子,又嘱咐道:“小心着些!”
其实,且不说府中经过周乐诗调.教的仆从,做事都是个顶个的老成稳重,便是这只箱子,既然能做成这般,又岂是那般容易被颠簸坏了的?
周乐山也早就随着周乐诗赶过来了,他只要是好奇那箱子里存的是什么东西。
他就站在周乐诗的身后,见周乐诗一直盯着那箱子,像走神了似的,他心里面更似猫抓一般,心道襄阳殿下和妹妹这是打什么哑谜呢?
周乐山深觉自己要是聪明些就好了,聪明些就能弄明白襄阳殿下和妹妹这两个聪明人的脑袋里想的是什么了。
后来周乐诗终于从神游状态回归,命从人搬走樟木箱子,周乐山心想也是,这里面肯定不是寻常物品,就是打开看也得回妹妹的院内去看啊!
周乐山于是就缀在妹妹一行之后,随着又回到了妹妹居住的地方。
周乐诗让众随从退下,旁边只有慧蓉随侍。
她瞄了一眼始终跟着,这会儿抻着脖子想一窥箱内究竟的周乐山,那意思哥哥你还打算继续看下去吗?
周乐山好奇心更炽,厚着脸皮嘻嘻一笑:“妹妹你忙你的,甭管我!”
周乐诗好生无语,转念一想这箱中之物与哥哥也是有关联的,便不再理会他是否还杵在那里了。
樟木箱此前被仆从们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面前的桌上,周乐诗的目光,落在了木箱的机关锁上。
每只机关锁的锁码只有一个,弄错一点儿,都根本不可能打开锁。
元君舒的手下放下了箱子就走了,连半句话都不曾留下,周乐诗从慧蓉的回禀之中,便知道,元君舒除了让他们送来了这只箱子,没有吩咐旁的任何话,更不可能将机关锁的锁码命他们转告,或是书信留话。
周乐诗不禁咬住了嘴唇——
元君舒设置了怎样的锁码,她已经知道了。
可正是因为知道了,周乐诗才更觉得心里面顿涩得不好受。
若她想打开机关锁,就必须用那个天干地支的组合。而一旦她记住了那个天干地支的组合,便意味着……在她的心里,那个日子,是个特别的日子。
元君舒,何止是在刻意地让周乐诗记住那个日子?
元君舒,是在用这个方法,确定周乐诗的心,亦是让周乐诗自己,看清她自己的心。
铺天盖地的倦意再次袭来,周乐诗陡然生出一股子进是错、退亦是错的无力感。
元君舒……
周乐诗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只是默念着,舌尖儿上已经泛开了苦涩的滋味,堪比当初在宫中,她冒奇险饮下的鸩.毒.
情之苦,竟比鸩.毒还要苦……
周乐诗,依旧是那个即便兵革加身、即便要踩着利刃向前,也不会轻易改变自己决心的周乐诗。
她深吸了一口气,便趋前一步,白玉般瓷白的手指,便搭在了樟木箱上机关锁的盘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