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便是家姑……与令堂的长眠之处?”周乐诗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在把自己的姑姑和元君舒的母亲说到一处的时候, 她还是不禁有了一瞬的停顿。
元君舒不以为意, 轻轻点了点头:“不错。”
确实是不错的。
周乐诗环视周围的景致, 亦觉得这里很是不错。
只是有一样,她不知元君舒是出于怎样的心思, 才这样安排的……
周乐诗的目光, 不由得在那座无字石碑上逡巡。
元君舒似是看到了她的心里去, 也随着她的目光, 落于那座无字石碑上。
“你一定很奇怪, 这座石碑为什么没刻下她们的名字吧?”元君舒淡问道。
“你做事, 一定有你的道理。”周乐诗平静道。
元君舒浅笑,心想你真了解我, 我怎么会舍得放弃你?
她稍稍退后, 与周乐诗并肩而立。
如此,就成了她们二人一起面对着墓碑而立的情形。
周乐诗微觉不妥,脚尖几乎就要抬起,却终是没有动弹。
元君舒仿佛没发现她的妥协一般,仍是如旧与她并立, 眸光落在那座无字石碑上。
“其实原因很简单,”元君舒道, “我只是不想她们在九泉之下,也被俗世搅扰罢了。”
周乐诗亦是个聪明人,闻言, 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元君舒不惧人言, 不惧这件事被旁人知道。但是姑姑和她的母亲, 在她的心中的分量极重,即使她们已经不在人世了,在元君舒的心里,她们宛若犹生,元君舒不肯让这处对于姑姑和母亲而言,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所在,被不相干的俗人俗事搅扰。
“我明白了。”周乐诗轻声道。
“你从来都不是一个畏惧俗论的人。”周乐诗忍不住又赞叹道。
元君舒得了自己倾心之人的夸奖,登时心情大好,仿佛刚被喂了一大勺子蜜糖一般。
“是吧?我也觉得我挺不错的!”元君舒侧脸,朝周乐诗笑得特别好看。
周乐诗立时被那个好看的笑容所感染,如春日里的正午时分,又被暖阳烤过般,脸上顿觉红热熏然起来。
她微微别过脸去,竭力将目光专注于眼前的墓碑。
可是,即便这样,元君舒刚刚的那个好看的笑容,仍是在周乐诗的脑中挥散不去,还大有越是躲闪越是深刻的架势。
周乐诗便觉得十分地气闷了——
她不仅气闷于元君舒那张脸笑得太好看,好看得让她忘不了,更气闷于她明明还是会因为元君舒的一言一行而心动不已的,怎么方才元君舒牵她的手的时候,她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呢?
难道,她已经对元君舒的碰触,没有感觉了?
这算什么!
此时,周乐诗的脑袋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可怕的念头——
她特别想对元君舒说:“元君舒,你让我再拉拉你的手,看看有没有感觉吧!”
好歹,周乐诗还是有理智的。
这个可怕的念头,被她及时遏制住了。
虽然仍在她的脑中盘旋不去,但周乐诗的脸,始终保持着平静如常。
在假作正经这件事了,两个人还真是不分伯仲。
元君舒说完了那句自我感觉特别良好的话之后,也很理智并且克制地没有继续。
照元君舒心里的本意,下一句她都想说:“卿卿你瞧,我挺不错,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不过,元君舒还是忍住了。
周乐诗现下如惊弓之鸟,元君舒很怕,她再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会把周乐诗吓跑。
此次能把周乐诗带到这里来,让母亲和周先生看看她的心爱之人,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元君舒还敢奢求什么呢?
不急,慢慢来……
元君舒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般想着,元君舒便暂放过周乐诗,转身从随行的车夫的手里,接过了那只木盒。
木盒里面装着的,是祭奠的用物。
元君舒将木盒打开,将里面的用物一一取了出来。
供品,香烛……一样不差。
周乐诗怔怔地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微微失神。
看得出来,对于祭祀母亲这件事,元君舒很是熟悉。这一定不是她第一次这样做了。
而那名车夫,只远远垂手侍立,显然也习惯了自家主人的亲力亲为。
一时间,周乐诗心中愧然:她已经很久没有去母亲的坟前祭拜母亲了。
可是,母亲就葬在周家的墓地里,由周家的人把守墓地,她如今又如何去得成?
淡淡的酒香味,扑鼻而来。
周乐诗不由得动了动鼻翼。
她看到元君舒已经铺展开了一张茵席,茵席上摆好了诸般供品,还有香烛等物。而那淡淡的酒香,就是从元君舒刚刚拨开壶塞的一只巴掌大的小酒壶里飘出来的。
竟然还有酒!
周乐诗暗自诧异。
既然是特意带了酒来,那么必定是这里长眠的两位的心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