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室之中,甚至世家之中,就几乎没有这样的事,更不要说天家了!
皇帝,难道能眼睁睁看着,他曾经的妃嫔,和她的堂侄女,走到一起去?
周乐诗是在和元君舒分别整整一日之后,收到了元君舒的手书——
“平安,勿念。”
淡雅的素笺上是元君舒的字迹无疑,送来这份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书信的人,也是周乐诗熟识的人,凌飞宇。
周乐诗没法向凌飞宇询问元君舒的详情,虽然她很是担心元君舒此时在宫中如何。
凌飞宇是个善察的,以他的眼力,已经敲出来了元君舒待周乐诗的不同。
试问,该是怎样的关系,才会让堂堂郡王之尊与之同车出行?又是怎样的分量,能让元君舒除了告诉家中的妹妹不必挂念之外,还特意地吩咐自己,到周府来,只为了送这么一封信笺?
凌飞宇相信,元君舒在托付自己执行这一命令的时候,是信任自己,并且极看重自己的能力的。
这便没有什么好疑惑的了!
凌飞宇武人出身,行事素喜干脆利落,不会平白想太多不相干的,给自己增添烦恼。
他让自己只要记得,元君舒是他的主君,他遵从元君舒的指令,元君舒在意的人,他便格外尊重、高看一眼也就是了。
既做如此想,凌飞宇对周乐诗的那点子芥蒂便也荡然无存。
“周大人放心,殿下在陛下身边侍疾,一切安然。”凌飞宇道。
元君舒侍疾,并且安然,这也是凌飞宇知道的有限的内情了。
而周乐诗现在的身份,也让凌飞宇对她的称呼,从“周姑娘”变成了“周大人”。
周乐诗听他称自己为“周大人”,就没法不想到不久前吏部刚颁下来的委任令——
谁能想到,她人生中的第一个职务,竟然是户部主事!
周乐诗看到那纸委任的时候,脑袋里“嗡”的一声:她前夜写就的祈请出京外放的折子,还躺在书案上,没呈上去呢!怎么就……
往常也不见吏部任命的速度这么快啊!
而且……皇帝不是病了吗?又是怎么明旨颁发的啊?
是以,当周乐诗从凌飞宇的口中听到“周大人”三个字的时候,没有初入官场的志得意满,而只觉得脑袋嗡嗡地生疼。
凌飞宇传罢元君舒的信笺,便告辞离去,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周乐诗其实也明白凌飞宇心中所想:虽然是元君舒派他来的,但难保不被有心人察觉到“襄阳郡王和新任户部主事过从甚密”。
凌飞宇这是不欲给元君舒招惹麻烦,堪称一个好下属。
周乐诗便也没多挽留,由着凌飞宇离去了。
对于元君舒淹留禁宫的事,在得到了元君舒的亲笔手书之后,周乐诗便没有了对于元君舒安全与否的担心。
皇帝执掌天下十五六年,凡事必定有她的计较打算。
皇帝既然特旨召元君舒“入宫侍疾”,那就不会是简简单单地侍疾,恐怕还有旁的目的。
而皇帝的病,想来也不是什么不可救治的大病。
然而,皇帝留下元君舒的目的是什么呢?
周乐诗坐在椅上,目光在桌上元君舒信笺上的那几个字上流连而过……
只怕是,元君舒自此之后,身负重担不说,还要被架在火上烤了!
良久,周乐诗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不负重不足以行远,古来大英雄大豪杰都是这么负担过来的。
周乐诗乐于看到元君舒得到皇帝的重视,甚至乐于看到元君舒被皇帝捶打、磨炼。这是她作为元君舒的友人,乐见元君舒能有更多的机会青云直上的心思。
可是,另一面,周乐诗想到元君舒今后可能要面对的情形——
宗室的侧目嫉妒,群臣的表面恭谨内里戒备……以及元君舒可能面对的种种危险,周乐诗便觉得一颗心紧紧地揪起,却无从着落。
周乐诗更悲哀地发现,对元君舒的关心,已经越来越变成了她不由自主去做的事。
一如,元君舒对她的在意,在安顿下来之后便派了人来给她报平安。
不止如此,还有一股子,不,不止一股力量,在试图将她与元君舒扯绊在一处——
比如,吏部竟然意料之外地如此奇快地颁下来对女科新晋们的认命;比如,皇帝在病中,竟然有心思明旨颁发……
周乐诗的脑中轰然,蓦地想到了那日在琼华宴之后,顾仲文特意寻她说话,和她聊起她殿试制文中关于税赋方面的论说内容。
还有,昨日在东山,当她提起已经准备祈请外放的话头儿的时候,元君舒是什么反应来着?
元君舒好像根本就……毫不在意!
这可不是元君舒的风格。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元君舒已经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