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之人用非常之法,朕这么做,便是一块试金石,”元幼祺幽幽地看了一眼冉蘅,“朕要试的,不止是周乐诗。”
冉蘅一时无言。
她明白,元幼祺要试的,何止周乐诗和元君舒,还有顾家,还有韦家,还有齐家,以及大魏上上下下的群臣宗室,所有人都将在这个过程之中表明他们的态度。
冉蘅迎向元幼祺挂着愧疚与担忧的脸,手掌覆上了元幼祺的手背。
“帝王权谋当如是。臣是冉蘅,便只是冉蘅。”冉蘅郑重道。
冉蘅此生不属于顾家,也不属于齐家,冉蘅只是冉蘅,只会是陛下的臣子,只会是陛下的身边人。
没有谁比元幼祺更明白冉蘅话中的深意,和真切的情。
她反手扣住冉蘅的手,合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两个人的体温,融合在了一处。
元幼祺又忍耐不住,倾身向前,将冉蘅禁锢在了自己的怀中——
她的阿蘅,这辈子都别想再离开她!
江南。
暗夜之中,一行四五个人纵马疾驰。
此处是荒郊野外,鲜有人烟,他们方可以奔行得如此肆无忌惮。
直到为首那人勒住了马缰绳,身后的几名随从亦随之停住。
眼前是一处破败院落,荒凉凄清。
半空中隐隐飘着烟熏火燎的味道,倒像是坟地里烧纸钱和香烛的气味搅和在了一处。
为首的中年男子皱了皱眉,隐在兜帽黑斗篷里的一双眼睛如鹰隼一般,闪着危险的光芒。
他略一沉吟,便将手里的缰绳抛给身后的随从。他自己则迈开大步,朝着破败院落的深处走去。
一行人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前行,仿若鬼魅。
忽听“吱呀”一声,竟是前面远处的一扇破旧院门,在里面被打开来。
想到此处并无人烟,大有鬼气,那扇门竟似是自己开阖的,缀在中年男子身后的几名随从,无不觉得后颈飕飕地冒着凉气。
为首的中年男子则浑无惧意,而是眼中带着许多的戒备。
他停住脚步,目光紧紧盯着那扇在风中吱呀开阖乱象的院门,沉声道:“阁下既然约在此处,我亦赴约而来,又何必藏头露尾?不显矫揉造作吗?”
他此言一出,那扇门里果然有人反应。
一声长笑以后,门里面亮起一丛烛火,映出了一个黑幽幽的人影。
“周大人竟真的来了?”那人的声音,也是个年纪算不得年轻的男子。
周朴听到那声音,眼眸眯了眯,冷哼道:“怎么?何管家不希望我来?还是,世子爷不希望我来?”
里面那男子闻言,顿了顿,忽的朗然道:“在下当然是奉了我家世子爷之命前来的!周大人若是怀疑我家世子爷的诚意,大可调头便走。”
“只不过——”那男子故意抻长了声音,“周大人觉得,此刻还有旁的门路可走吗?”
周朴也是在官场中混了几十年的,被一个做下人的这般奚落,虽然这个下人不是普通的下人,却也让他心中恨意陡生。
然而,这人有一句话说得没错,眼下的光景,他真就没有旁的门路可走了。
将心一横,周朴迈步朝院内就走。
他身后的随从犹心有余悸,小心地道:“大人您……”
欲言又止。
周朴没理会他们,径自入内。
那几名随从,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幽暗的烛光下,周朴打量着眼前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中年男子。
对方竟是一个人来的?
周朴心中暗暗生疑,这可不像是韦舟扬和他的手下的路数。
他于是怀疑在这破落院子左近,埋伏着韦舟扬的人。
“世子爷还真是会选地方啊!”周朴阴恻恻道,“这里怕是一处义庄吧?”
若非义庄,怎么会有这么浓重的幽深鬼魅之气?
“不选这种地方,难道周大人想选绍州城里襄阳郡王的住所吗?还是想选在丁老大人的私宅?”何管家也笑得阴恻恻的。
周朴闻言,登时会意,只得摆出几分有诚意的样子,朝着何管家虚虚抱了抱拳:“说起来,还得多谢世子爷帮下官遮掩。”
何管家见他上道儿,便也放下了几分身段,象征性地也朝他抱了抱拳:“周大人能明白世子爷招揽的苦心,便是最好。”
说罢,话锋一转:“只是不知道那元君舒,和周大人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啊,竟是要置周大人于死地?”
周朴脸上一白,鹰目盯住了何管家的眼睛,似想确认何管家是不是真的毫不知情。
何管家摊着手,大大方方地让他看,口中犹道:“听闻令嫒与元君舒交.好,何至于让局面败坏到这种程度了?”
周朴立时脸色铁青,胸中腾起对周乐诗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