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诗儿!
大庭广众的, 元君舒竟然就这么叫她!
周乐诗一口老血闷在胸口, 把一张清丽绝俗的小脸儿, 憋得通红。
忍不住目光飘去, 果然看到了连菡和任九脸上各自的别开生面——
连菡笑眯眯地瞧瞧周乐诗难为情的表情,又故意扭过脸去,朝元君舒挤挤眼儿。
任九则目光颇为复杂地紧紧盯着周乐诗的脸,冷不防被有所察觉的连菡敲了一下脑袋:“好好走路!想不想痊愈了?”
任九登时就蔫了,“哦”了一声,便耷拉下了脑袋, 默默地亦步亦趋地跟在连菡的后面,锻炼被长寿膏折磨得痉挛萎缩的肌肉。
元君舒却似浑然无觉,她此刻心中眼中,也只有周乐诗一人。
将近一个月不曾见到眼前这个人,此刻再见, 元君舒心底压抑了许久的炽热,腾然而起。
一时间,她已经忘记了之前与周乐诗之间曾发生过什么,情不自禁地朝着周乐诗走了过来。
连菡这个看热闹的却也知情识趣, 扯着任九闪出去老远,把元君舒面前的通路, 让了个干干净净。
元君舒径直走向周乐诗, 抬手, 轻轻攥住了周乐诗的手腕。
来自手腕上的温柔透体入肤, 身前鼻端仍是元君舒熟悉的气息。
然而, 周乐诗却再也做不到迷醉下去了。
她低垂下眼睛,看着元君舒攥着自己手腕的白皙修长的指骨,一颗心朝着深渊中又沉坠了几分。
接着,周乐诗便觉得腕上元君舒在微微用力拉扯着她。
周乐诗默然喟叹一声,便迈开脚步,顺着元君舒到了正厅之中。
任九又忍不住去追寻周乐诗的身影,眼中的担忧渐渐变作了某种眷恋难舍……
“嘶!”她痛哼了一声。
竟是连菡发现她“不安分”的眼神,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在了她的小腿上。
任九吃痛,敢怒不敢言地横了连菡一眼。
连菡圆着眼珠子回瞪她。
任九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腹诽着垂下了脑袋,被连菡扯着撵着,走远了去。
“清减了……”元君舒拉着周乐诗上下打量着,语声中是显而易见的怜惜。
周乐诗抿了抿唇,仍是没有抬眸看向元君舒,哪怕元君舒的热烈的眼神,她已经感知得到了。
挣开了元君舒的手,周乐诗自顾在一旁的椅上坐下。
她能感觉得到,元君舒立在远处,扎着手,着实尴尬了一阵。
元君舒终究还是在周乐诗对面的椅上,也坐了下来。
两个人无言对坐了半晌,元君舒耐不住了,先笑道:“此次去江南,想着你喜欢,便买了些土仪,给你带回来了。”
言外之意,此行来周府,是特意为周乐诗送土仪的。
周乐诗听到“土仪”两个字,便不由得想到了绍州的印花笺纸、松烟墨,还有自己幼时喜欢的陶娃玩偶……
那些,都是她关于家乡和儿时的记忆,如今想来,俨然隔世。
元君舒百忙之中,还想着替她淘弄来这些小玩意儿,对她之用心不可谓不诚。可是眼下,周乐诗却没法因此而高兴起来,她心头的阴霾越聚越浓。
“绍州……还好吗?”周乐诗幽幽地开口。
元君舒闻言一怔,嘴唇动了动,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她本能地瞥眼眼神去,似是心中有愧,不敢与周乐诗对视。
周乐诗默然叹息,心里面的猜测已经坐实了六七分——
元君舒到底还是……还是放过了周家!
其中的原因,还用说吗?
一如周乐诗早就料到的,元君舒一旦将她放在心尖儿上,她就可能是元君舒一辈子的污点。
“此次江南之行,是奉的陛下密旨,行程仓促……”元君舒又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其实对你也不必隐瞒什么,”元君舒稳了稳神道,“陛下命我去江南,是查一桩陈年旧案。”
周乐诗蹙眉。
从避嫌的角度来讲,她并不想听元君舒细述皇帝委派了什么任务,查的又是什么案子。但是周乐诗到底还是按耐不住满心的疑惑,即便元君舒所说的,与周家并不关联,周乐诗也想在其中寻到一些与她担忧之事相关的蛛丝马迹。
“先帝时候的废太子,诗儿你也听说过吧?其外祖丁奉,辞官之后便在江南兴风作浪,暗中谋划叛逆之事。”元君舒见周乐诗神情不悦,便想法子引着她说话。
废太子……
周乐诗果然脸色微变。
她霎时间想到了任九的身份,据说,任九是废太子的女儿?
周乐诗虽然没搭言,但至少有些反应,元君舒心里稳当了些,遂轻笑道:“诗儿莫担心,如今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丁奉及其党羽,已经被我拿住,押入了天牢。”
周乐诗的眉头拧起——
事情,当真是已经解决了吗?
她自然清楚此次江南之行,元君舒是身涉险地,如今能安然回来,应该谢天谢地。但周乐诗真没法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