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声震响, 韦舟扬一掌狠狠地拍在了桌上。
“世子息怒。”一旁侍立的何管家小心地忖着韦舟扬的脸色, 劝道。
“息怒息怒!你看看如今的情形, 你倒是说说, 我怎么息怒!”韦舟扬厉声喝道。
何管家尴尬地不敢多言了。
韦舟扬呼哧呼哧地急喘了几口气,一指桌上的邸报:“这样的消息,还得靠邸报才能知道!你们都是吃白饭的吗!”
何管家脸色白了白, 心里也觉得挺憋屈。
掂对着措辞,方道:“其实也不过就是个亲王而已……一个女子,能掀起什么波澜来?”
“一个亲王而已?”韦舟扬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何管家自知失言,便又不敢作声了。
韦舟扬的眼瞳中飘着血色, 恨道:“你真当那个元君舒是个庸脂俗粉!嗯?庸脂俗粉能被皇帝半年之内先是郡王后是亲王地敕封?啊!”
他说到最后, 语声中已是山雨欲来的架势。
何管家跟了他多年,清楚他的性子,这主儿惹急了,真的会杀人泄愤啊!
昔年“韦阎王”的诨号,不是说着玩儿的。
“世子息怒!”何管家赔着笑脸道, “您如今还是兵部尚书,又有周家乖乖听话, 国公爷也还……也还康健……”
他意在拎出几样韦舟扬拿得出手的优势来, 讨得韦舟扬欢喜。可这些讨好的话,何管家却是越说越自己先没了底气。
韦舟扬何尝意识不到这一点?
他铁青着脸瞪了何管家一会儿, 他到底还是经惯了事的, 强迫着自己压下了满肚子的怒火。
怒火虽暂时压下了, 但那一肚子的气闷则不吐不快——
“周朴现下是老实听话了, 焉知他暗地里没有什么小心思?呵!强龙难压地头蛇!他们周家,才是在江南经营了几辈子的!咱们想分周家的财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叹了一口气,韦舟扬又道:“皇帝现在对韦家生忌,现下又命我在家侍疾,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寻个由头,把我这兵部尚书衔撸下来了!”
韦舟扬说着,“嘿”了一声,似是很不甘心。
韦舟扬所说的,都是切切实实的现状,何管家不傻,也多少瞧得分明。
他眼珠儿转了转,道:“若说知兵事,遍观朝野,哪个还有世子爷您更有资格呢?”
韦舟扬闻言,鼻孔里又哼了一声,像是在替自己抱不平。
他一向自负,因着何管家的这句话,心里面的那些不安分的心思,便又活动了几分。
遍观大魏朝野,谁有我更知兵事呢?
韦舟扬心里面不忿地想。
就是他这个“最知兵事”的人,才最有资格稳坐兵部尚书的职位啊!
想当年,他曾经叱咤风云,独挡北境斡勒人的铁骑十几年,直到将斡勒人赶回草原去,连王廷都不得不北迁。
这样的战功,何人能比?
皇帝吗?还是齐家?
呵!皇帝可曾亲自带兵出征过?充其量不过就是些纸上谈兵的把戏!
至于齐家,除了个渐入老迈、十几年未带过兵的齐洪烈,还有谁?那个借着祖荫和长辈宠溺,成了大魏第一个女世子的齐玉吗?
那明明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
便是齐洪烈本人,上一次征羌人,他也不过就是个监军使而已!
而当时的征羌统帅是……
韦舟扬的心上飘悠了一下,蓦地想起来前一阵子刚刚接到的一封密报,尤其是那封密报里面提及的内容。
如果那内容为真的话……
呵!敌人的敌人,可不就是朋友吗?
如此想着,长久以来不安于跪拜自己的外甥的韦舟扬,那颗想要做一番惊天大事的心,格外地活泛起来。
三皇五帝至今,那张至高的龙椅,可不是只有一家一姓坐得的!
韦舟扬胸口的火焰腾腾燃烧起来。
然而,当真要打叠起精神,做那谋朝篡位的事来,韦舟扬又不敢不有所顾忌。
“父亲近日如何?”韦舟扬神色阴骘。
卫国公韦勋这次病得厉害,眼瞧着就是每况愈下的意思。而韦舟扬这般问着,显然也不是孝子十分关心父亲的身体的意思——
他若真有那份孝心,出了这扇门右拐,走上半刻钟,就是他父亲养病的地方,还用得着这么问自己的亲信吗?
听他如此问,何管家自然会意,忙回道:“世子爷放心,国公那里有大公子照料着。”
韦舟扬听自己的儿子韦鸿鹏往祖父那里跑得勤,冷哼道:“他倒孝顺!别是想学顾仲文吧!”
顾仲文如今年纪轻轻便是户部侍郎,将来高升不过就是时间问题,这个满朝文武都瞧得清楚。韦鸿鹏上面父亲,还不是卫国公府的世子呢,便想要踩着父亲青云直上吗?
何管家听出了这里面的弦外之音,韦家父子不和,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但他很聪明地没有接话——
这种事,可不是他能够多嘴的。
虽不多嘴,何管家也有何管家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