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玉自幼习武,五感敏锐,韦霖的眼神飘过来,她便直觉不对劲儿。
立时一眼横过去:“干吗这么盯着我?”
韦霖嘴边的笑意更深,抬起一根食指,点了点齐玉腰间的方向,呵呵笑道:“阿玉可别喝醉了酒,弄丢了荷包里的物事。”
齐玉闻言,染了些酒意的脸庞更红了,本能地捂了那破了一条口的荷包:“浑、浑说什么!”
韦霖笑眯了眼:“我可并没有浑说啊!打量着我不知道那是阿迅——”
“你再说!”齐玉瞪圆了眼睛,脸上有些羞愤的模样。
韦霖打个哈哈,适可而止,生怕真惹急了齐玉,她来和自己拼命。
元君舒坐在旁边用箸夹菜,似乎并未注意到两个人的对话。
然而,元君舒心里面则在暗自惊诧:阿迅?元迅吗?
要知道元迅与齐玉可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或者说元迅总是喜欢缠着齐玉,明眼人可见地喜欢齐玉。
如果那条湖色璎珞当真与元迅有关……
回想元迅过往的举动,元君舒微垂下头,敛下眼眸,不让同坐之人注意到自己眼底的忧色。
元迅与元君舒算得上是宗学同窗,然而对于元迅这个人,元君舒其实算不上多么了解。
除了元迅对齐玉显而易见的喜欢,关于元迅的事,元君舒也大多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
由此,是不是可以推断出:元迅其实是一个心机很深的人呢?
他自幼遭逢变故,又寄人篱下地长大,性格中有几分阴鸷,也可想象。
他后来好不容易有了得入宗学的机会,这是不是会让他生出些别样的念头来?
元君舒无意诛心,但是元迅这个人,着实不让元君舒放心。
尤其是,元君舒仍记得,当初在猎场上,元迅可是帮着齐玉打了很多猎物的。而且,齐玉说过,元迅的箭法极好……
这些,都让元君舒觉得深深的不安。
齐玉也罢,韦霖也罢,自然无从知晓元君舒的内心。
见韦霖见好就收地打起哈哈,齐玉瞪了他一眼,琢磨着韦霖要是再敢胡说八道,就拉着他出去练练拳脚,让他闭嘴。
齐玉又瞄见元君舒自顾夹菜吃,以为元君舒不耐烦了,遂又瞪了韦霖一眼,在脑子里搜罗出元君舒可能感兴趣的朝堂话题,道:“君舒姐姐听说御史台的事儿了吗?”
元君舒夹菜的动作一顿,抬眸反问:“御史台?”
因着此时雅间内只有他们三人,雅间门口也有三人府中的心腹把守着,三人言谈涉及朝廷之事也是无妨的。
望见齐玉圆眼睛里的期待神色,元君舒微微一笑:“阿玉说的,是昨日御史台的金御史被陛下斥责的事?”
昨日殿上,金御史突然出班弹劾宗正寺,矛头直指宗正寺宗正宁王元承宣,说宗正寺知法度而不遵法度,任由谋逆者逍遥法外。
谁都知道,宗正寺是掌管皇族事务的,宁王更是皇帝的亲哥哥。论起弹劾宗正寺,大魏建朝以来,金御史还真是破天荒头一份儿。
是以,当时满朝文武都听得骇然,更莫名其妙这个“谋逆者”究竟是谁。
元君舒当时也在殿上,就站在距离宁王不远处。
她当然知道金御史所指的是谁——
前些日子,皇陵失火,致使在皇陵为先帝守陵的敬王元承平不幸殁了。皇帝哀伤之下,令人详查,竟发现身为敬王独子的元淳,几乎从没去过皇陵拜见敬王。
皇帝一怒之下,便以元淳不孝之罪褫夺世子封号,圈禁在宗正寺中,不得开释。
群臣当时都认为皇帝哀于敬王之逝,一怒之下拿着曾经的敬王世子开刀。
也有少部分人想到了先帝后期时候那段言说不得的嫡位之争,虽然心里面暗自琢磨着是不是皇帝借此由头除去敬王一支对于皇权的威胁,但没有人敢将这件事搬到明面上说。
就算当年敬王还是秦王,曾经被先帝以“代天子讨伐”的名义封为征讨羌人的元帅,但那早已经是翻不得的老黄历了。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谁坐江山,不是明摆着的吗?
何况,元淳不孝,而且素日在京中跋扈纨绔,这是有目共睹的事。
可元君舒并不觉得这件事这么简单。
元淳建丽音阁,想学昔年潜邸中的皇帝,又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元君舒都是知道的。
当初在丽音阁的后巷子里,元君舒还险些被元淳手下的杀手害了性命……
无论这件事的起因如何,如今被御史台的一个普通的御史提出来,捅到御前,还说这是宗正寺的失察之过,这事怎么看都不似表面上那么简单。
更值得玩味的是,这位金御史不是自己一个人冲锋陷阵的,他还扯上了刚刚进入御史台不久的,女科榜眼关锦。
元君舒觉得这事儿更不简单了。
而且,看着第一次上朝犹显紧张,却满脸凛然正气的关锦,元君舒觉得她才是被人拿来当枪使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