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乐诗回府之后, 脸色便不大好。
周乐山刚从外面回来不久, 见妹妹隐有忧色, 寻思着或是衙门里公务繁忙所致,便找话题道:“你们户部最近没有什么消息啊?”
“消息?”周乐诗挑眉。
周乐山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就是陛下将要派兵讨伐羌人的消息啊!”
他现在随在元君舒身边, 以幕僚的身份, 主司兵事方面的事务, 是以对于这方面的消息格外敏感。
“是听到了一些风声, 不过不大切实。”周乐诗道。
她的官职低微, 便是有什么军国大事方面的钱粮调度, 也鲜少能经过她的手。不过身在户部,多多少少还是能听到些风声的。
“是真的!”周乐山按捺不住兴奋劲儿。
周乐诗古怪地看着他。
以她对兄长的了解, 能让他露出这副神情的, 八成与打打杀杀脱不开关系。而且是……他亲自去打打杀杀。
周乐诗心里一沉。
“有消息由谁带兵了?”周乐诗不错目地紧紧盯着周乐山。
周乐山摩拳擦掌嘿嘿笑道:“十有八.九是殿下为主帅,章国公为监军。”
周乐诗的脑中嗡的一声——
哥哥口中的“殿下”,还能有哪个殿下!
所以,皇帝是要让元君舒上战场!
她怎么能让元君舒上战场啊!
周乐诗脑中轰然作响之后,想到的就是这句话。
那日, 她明明那般恳切地央求过冉蘅,而冉蘅也表现出了对她的同情和认可。
冉蘅那么聪明的一个人, 不可能会错了意。
皇帝那般在意冉蘅,也不可能听不进去冉蘅的话……
那么,是冉蘅没有转达自己的意思吗?
还是, 皇帝另有打算?
无论是怎样的打算, 那可是战场啊!
刀枪无眼, 不是闹着玩儿的!
何况,元君舒哪里会武?
这不是让她去送……
周乐诗猛然止住自己可怕的念头。
她不敢,她怕自己说出那个字来,怕极了。
不能说,决不能想那个字!
元君舒,她会安然无恙,她会长命百岁……
周乐诗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脸色却已经变作了惨白,额角甚至渗出了一层冷汗。
她觉得现在整个人的状态都很糟糕,比任何时候,都要糟糕……
“妹妹……妹妹!诗儿?你怎么了?”
周乐山的声音,如天外回音,由远及近,似缥缈虚无一般。
唯有那一声“诗儿”,仿佛洪钟大吕,震响在周乐诗的耳边,敲醒了意念飘忽的她。
周乐诗茫然抬眸,对上了哥哥满是担忧的脸。
自长大之后,毕竟兄妹有别,周乐山几乎从没那般亲昵地唤过周乐诗,方才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他是个粗豪汉子,并未意识到自己刚刚喊了什么,见到周乐诗回过神来,脸色也恢复了一点点血色,心里面方稳当了些。
“嘿!妹妹你别替我担心!羌人没什么了不得的!这是攒战功得晋身的好机会!妹妹该替我高兴才是!”周乐山大咧咧道。
他以为,周乐诗刚才失态,是为他可能随军出征而感到担惊受怕。
周乐山说的那消息,没过多久就成了事实——
皇帝亲旨:由恒亲王元君舒“代朕伐逆”,率五万大军赶赴羌地,章国公齐洪烈为监军。
这道旨意颁下的同时,另有一道耐人寻味的旨意颁下:韦舟扬暂去兵部尚书职。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被送到了卫国公府上。
为了这道旨意,韦舟扬不知掴碎了多少只茶碗。而他身边伺候的人却知道,这位卫国公世子爷最近情绪越来越暴躁了。
以往,韦舟扬也算不上什么好脾气,可断没有这么频繁发作的道理。
于是他身边侍奉的人,无不觉得,他好像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然而,这其中的原因,并非所有人都不清楚。
比如,何管家。
不论韦舟扬的脾气如何,元君舒的大军都如原定计划在校场集结,出发。
事情太突然了,从元君舒得到消息到今日点兵出发,其间只有那么短短的几日,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元君舒忙得脚不沾地,哪怕想寻出一个时辰的世间,抽空去瞧瞧周乐诗都是不能够。
此去西地,不知何时班师,就算周乐诗还不肯见她,哪怕到周家门口看上一看,一解相思之苦也是好的。
最终,元君舒周府之行,都没成。
这日清早,元君舒带着随从入宫见驾,听皇帝在她出征之前,最后一番叮咛教诲。
入宫之前,元君舒唤来念夏,将一封书信交予念夏,命她去周府,将其交给周乐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