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幼祺心虚，张了张嘴，不敢说什么了。

可是一旦闭嘴，肺腔子里便像是故意与她作对似的，一股抑制不住的咳嗽涌了上来，直咳得元幼祺气都喘不匀了。

直到她咳得脸庞都涨得通红，肺腔里方觉得好受了一些。

忽觉后背一阵暖意，意识到是冉蘅一直在替她抚背顺气。

“朕没事……”话未说完，元幼祺便噤了声。

因为她蓦地看到了冉蘅通红的双眼。

“你放心，我会好好的，好好地活着，陪着你。”元幼祺想都没想，这么一句话就从嘴里冒了出来。

害得冉蘅的眼睛更红了。

元幼祺一时之间自觉失言，有些讷讷的。

恰好唐喜这时奉了药来，及时替她救了场。

这一次，元幼祺可不敢不喝了。

要是再敢任性不喝药，阿蘅绝不会跟她罢休的。

元幼祺很有这个自知。

她于是只得忍了那苦药，强捏着鼻子灌下了大半碗，又在冉蘅的逼视之下，苦着脸把剩下的小半碗灌下肚去。

喝罢药，元幼祺的整张脸都苦哈哈地纠结成了一团儿。

再看冉蘅，依旧是那么一副面无表情、不为所动的模样。

元幼祺顿觉更苦涩了：阿蘅真恼了……朕喝了这么苦的药，都不说安慰安慰朕！

却不知冉蘅正暗自咬牙，尚未褪去红色的眼眶，暴露了她内心的情绪。

唐喜见皇帝乖乖喝了药，心里面不由得给冉蘅竖了个大拇指。

收了药碗，他就极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接下来冉大人怎么“教训”陛下，那可不是他能看的。还是麻溜利索地滚出去安全。

听唐喜的脚步声已经听不见，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的时候，冉蘅才缓缓收拾起了情绪。

“陛下若还知道好好陪着我，就该好生的！不该任性！”说到“任性”两个字，冉蘅不自觉地磨起了牙。

她不是不心疼元幼祺喝那苦药汤子，但与元幼祺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相比，冉蘅觉得这人很该被灌上几碗苦药汤子，方清楚身体糟糕了不是闹着玩儿的。

然而，这人的身体如今成了这副模样，又是谁之过错呢？

没有谁，比冉蘅更清楚前因后果。

若非她当年……

“朕以后会乖乖的！”元幼祺生恐冉蘅愧疚于往事，忙先自顾说起软和话来。

冉蘅默然叹息一声。

过往种种，已是既成，她们二人心里眼里唯有对方，谁都不愿旧事重提，戳对方的痛处。

对方痛，自己难道不是更痛？

她们二人，本就是一体啊！

“陛下若乖乖听话，该吃药的时候吃药，看瞧病的时候瞧病，臣便想法子在那苦药汤子里添些甘甜滋味。”冉蘅抛开心头的难过，定定地看着元幼祺。

“那阿蘅你可要说到做到！”元幼祺一听，来了兴致。

冉蘅颔首。

两个人都避着那些苦涩过往走，这也算是一桩好事。

捧着过往，或内疚或解释地过一辈子，远不及好好地享受彼此厮守的日子，不是吗？

一碗药汤下肚，尤其有了冉蘅的陪伴，元幼祺的状态明显好了许多。

唐喜这时又适时地奉上了茶、点心等。

冉蘅扫视一圈，指点着唐喜哪样不适宜皇帝现在用，哪样该补上与皇帝做膳食调理。

唐喜一一恭顺听了，便又退下了。

元幼祺极喜欢冉蘅这样地在意她的饮食起居的种种，听冉蘅吩咐唐喜的时候，嘴角都是含笑的，之前的那些不快也渐渐消散于无形了。

待得冉蘅重新看向她的时候，元幼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有阿蘅在身边，朕能活到一百岁。”

被冉蘅嗔了一眼：“纵然我在陛下身边，陛下岂不听闻‘气大伤身’的俗语？”

元幼祺嘿了一声：“阿蘅若是听了缘由，只怕比朕还要生气呢！”

冉蘅闻言，翻了个白眼儿：“左不过是元迅的事。陛下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就是了，何苦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呢？”

元幼祺初时一愣：“你知道了？”

继而就自顾失笑：“你看到齐玉在外面跪着了吧？”

被冉蘅一眼看过来，元幼祺抿了抿唇，涩涩然道：“知道你心疼她是齐家小辈……”

那语气，俨然是被冉蘅忽视，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冉蘅顿觉无语。

她看不得元幼祺那副表情，叹了一口气道：“齐家与我的前尘过往，陛下都是清楚的。但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齐玉若是犯了错，该如何惩罚就如何惩罚，我纵是心疼她，也没有权力阻止她受任何惩罚。”

元幼祺怔了怔，越发觉得冉蘅话里面的意味深长。

良久，元幼祺面有颓然：“朕知道，你在埋怨朕，不该把监视元迅的事，交给齐玉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