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咚咚”的声音, 很快便宁息了下去。
周乐诗竖着耳朵听着尚未平静下去的噪杂人声。
接着, 她又听到了一抹熟悉的声音:“周大人?请问周大人在吗?”
周乐诗于是暂丢开了水盆,理了理上下衣衫, 确认自己衣衫齐整可以见人之后,方来到帐门口, 将那扇厚实的帐门撩开。
果然看到帐门外,站着几个人。
为首那个笑容可掬的,正是连菡。
“连医官!”周乐诗向连菡行礼道。
连菡扑哧失笑, 忙又忍了笑, 摇了摇手, 道:“周大人,你还是如往日一般称呼吧!”
她这样说着, 又这样笑着,才让周乐诗在这边疆苦寒之地,第一次体味到了熟悉的感觉。
亦是第一次露出了发自真心地笑。
连菡听周乐诗话头儿, 便猜测是之前被元君舒怄到了。
当着众人的面, 也不好揭破, 连菡于是紧着招呼身后的人:“快给周大人抬进去!”
她身后的三名壮健女兵,齐声应和,竟是抬着一个圆滚滚的物事, 奔着周乐诗的帐内来了。
周乐诗这时才看清楚,那发出“咚咚”声音的是什么物事——
居然是一只半人多高、三尺粗细的铁箍大木桶!
而且, 桶里面还装着……水?
周乐诗让出路来, 看着那三个壮健女兵, 将那只铁箍大木桶抬进了帐内。
又看着她们在连菡的指挥之下,把木桶挪到了屏风之内,安顿好了。
到了这个份儿上,周乐诗再看不出来这木桶是做什么用的,那可真就是傻子了。
“辛苦你们了!”连菡笑眯眯地向那三名女兵道。
那三名女兵忙拱手,口称“不敢当”,接次从帐中退了出去。
帐帘掩紧,连菡则转向旁边若有所思的周乐诗,笑意更深了些:“周大人在想什么?”
周乐诗回了她一个淡笑,道:“我在想,连娘子令人搬了这物事来,是打算做什么?”
这话若是换做元君舒听了,恐怕就要笑眯眯地与周乐诗打机锋了。
然而连菡是个爽性子的,最不喜欢拐弯抹角,立时一摊手:“自然是搬来给周大人你沐浴用的啊!”
说着,连菡还像模像样地撸起了袖管,露出小臂:“我给周大人当侍女,服侍周大人沐浴。”
听连菡说这木桶是用来沐浴的,周乐诗倒不觉得如何意外。
可一见到她撸起了袖管,一副就要扑上来服侍自己的样子,周乐诗的脸上登时露出别开生面的神情来:“不、不必劳烦!”
她音声都磕绊、颤抖起来,惹得连菡哈哈笑了起来。
周乐诗窘然。
连菡做足了架势,这会儿就又慢慢地把两只衣袖放了下来。
“我可不敢服侍周大人您!”连菡又嘻嘻地自顾笑了起来,“窥了周大人的玉.体,我们大帅还不剥了我的皮?”
她说得夸张,周乐诗脸上的窘色,立时变成了红热的颜色。
周乐诗很想说些什么来驳斥连菡,一时之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连菡本就是个不拘于俗的性子,在军中这段时日,沾染了些军汉习气,嘴里面胡吣起来便容易没个把门儿的。
照她的性子,原还想再调侃周乐诗几句的。可觑到周乐诗的神色,连菡便忙住了口,不敢再胡说八道下去了。
一则周乐诗在这方面脸皮儿薄得很,连菡可不想真惹恼了她。二则真惹恼了周乐诗,元君舒那里可不好交代。
连菡遂笑着转开了话题,一边嘴里絮絮问着周乐诗一路奔波的行程,一边从身后的包袱内取出好几样物事——
镂雕小木盒里装的香胰,掐丝珐琅盒里装的口脂、面脂,包裹得严实、生怕蹭掉了哪怕一个齿的檀木小梳子,还有换洗的干净内外衣衫……
周乐诗眼瞧着她把这些物事一样一样地摆在自己的面前,已经看呆了眼。
再看到内里贴身穿着的亵衣、亵裤,周乐诗一张脸涨得通红。
以连菡的脸皮之厚,摆开这几样的时候,一张老脸上也热了起来。
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连菡可没忘了解释:“这些都是咱们大帅的……咳!簇新没穿的!”
见周乐诗脸上的红热更甚,连菡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周乐诗,很务实地说道:“咱们大帅说,她的身形虽然和周大人有些差别,但内里穿着,总还能将就着的!周大人想必也带了随身衣物来,可羌地潮寒,该在帐中晾一晾、烘一烘再穿,不然容易害了湿病。”
她说得没错。
羌地紧挨着蜀地,气候湿寒,所以当地多以辣子、麻椒等调料入菜,就是为了驱散寒湿之气。周乐诗是见识过的。
可那个关于“身材”什么的话题,还是让周乐诗不由得瞥开眼去,很有些无法直视元君舒那些衣衫。
元君舒比周乐诗身量要高,是偏细长的身材。
周乐诗虽然身形也算是纤细一挂的,但属于女子的特征方面,要比元君舒有本钱得多。
所以可以想见,一旦她穿上属于元君舒的内衫,会紧绷成怎样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