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君舒觉得整个人像是跌在了棉花堆上,晕眩得寻不到东南西北。
她无法相信自己所见,却又不得不相信。
好歹喘过一口气来,元君舒俯身再拜道:“陛下明鉴!御史台只说周大人可能牵涉其中,并无确凿证据。而卫国公世子父女俩之事,难道只凭那何管家的一面之词,便要定朝廷命官的罪过吗?”
皇帝呵呵冷笑:“你当朝廷的衙门,都是小孩子过家家,只会空口说白话的吗?”
元君舒噎住。
皇帝睨着她。
元君舒心如死灰,她难道要这样眼睁睁看着周乐诗被毁掉吗?
可是,她还能怎么做……才能救了周乐诗?
元君舒脑中灵光一闪,“咚”一个头磕在了金砖上。
“陛下!臣愿以伐羌之功保周乐诗!”元君舒再次顿首,“请陛下着有司详查此事,还周大人清白!”
皇帝听着她额头磕在金砖上的声音,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
撑着冷硬,皇帝冷哼道:“你当朝廷的封赏,是给你拿来讨价还价的吗?”
又道:“朕已明旨,周朴流放琼州,周家家产抄没入官!周乐山早与周朴分家,且此次征羌于国有功,特旨开赦,另有任用!”
元君舒的脑中一阵天旋地转。
“陛下!”她情急之下大声道,“周乐山是无辜的,周乐诗更是无辜的!”
她的嗓音撕裂般,额头已经被金砖磕得青紫。
皇帝看得于心不忍,不自在地撇开脸去,袖子一扬:“她是不是无辜,你自己去问!莫来烦朕!”
元君舒“呼呼”喘着粗气,猛然间又重重磕下头去。
“臣已经与周乐诗有了肌肤之亲!夫妻一体,陛下要处置,请连臣一并处置!就算陛下认定她有罪,臣陪着她,好歹也分些她的罪过!”元君舒绝然道。
皇帝刚听到的时候,愕然地圆了嘴,待得听到后面,脸上哭笑不得。
“什么叫朕认定她有罪?”
“若非陛下认定她有罪,何以这样大的事,只凭几封奏折、几页口供,便在这短短的几日里就有了结果?”元君舒豁出去了。
她迎上皇帝的目光,眼中是绝无悔改的笃定:“如此不合法度的处置,陛下难道敢说,这不是陛下认定她有罪?”
“呵!好啊!”皇帝的脸上殊无笑意,“为了她,让你做什么、拿什么来换,你都乐意?”
“是!”元君舒大声道。
“你可以!很可以啊元君舒!”皇帝忽的抓起案上的一只玉镇纸,朝着下面砸了去。
元君舒绷着身体,就等着那只镇纸砸在自己的头上。
“啪”的一声,玉镇纸跌落在她身前半尺处,碎成了几节。
盯着那一地的碧玉碎屑,元君舒的一颗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吗?
为了周乐诗,她愿意。
皇帝点指着她:“你可知,朕原本属意你为太子?”
元君舒一愕。
皇帝又道:“朕原打算,等到你凯旋,朕便昭告天下,让你入主东宫,将来便将这大魏江山托付于你!”
元君舒惊诧之下,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皇帝眯了眼,诱道:“周乐诗绝非你的良配,朕今日帮你了断了这份孽.缘,许你以万里江山。将来这江山都是你的,什么样的好男子好女子你得不到?你道可好?”
元君舒尚未从皇帝要托付江山的震惊中醒过神来,又听到这种简直赤.裸.裸的诱.惑话头儿,咬住了牙,额上的青筋都绷起了。
万里江山,千古名君,天下尽在掌中……这是何等大的诱.惑?
当初,祖父的遗愿、自己多年言说不得的渴盼,不都是这个吗?
“臣……不愿!”元君舒昂声道。
皇帝没说话,而是盯着她的脸。当在那张额头青紫、泛着血丝的脸上,真正看到了绝无悔改的时候,皇帝的眼中划过一瞬的玩味。
“请陛下成全臣!让臣陪着周乐诗!臣一生唯愿她一人为伴侣!”元君舒叩首道。
“呵!朕成全你!”皇帝突的喝道,“回去陪着你的周乐诗!滚!”
“请陛下放过周乐诗!所有罪过,臣愿一人担当!”元君舒不甘心又道。
皇帝彻底没了耐心:“来人!金吾卫!”
很快,便有两名掼甲佩刀的卫士冲进来,向皇帝行礼。
“叉出去!把她给朕叉出去!别在这儿碍朕的眼!”皇帝指着元君舒大声命令。
那两名卫士只听皇帝一人的话,遂也不管元君舒是个女子,更不管元君舒是亲王之尊,真就一左一右将元君舒叉出了殿外,一直撵出宫门。
大殿之内,终于重又恢复了宁静。
皇帝一直保持着站在那里的姿势。
她盯着元君舒刚刚跪拜过的地方,还有那一地的碧玉碎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都听到了?”皇帝突然对着虚空说道。
重幔后面,走出一个女子来。
她的脚步很有些踉跄不稳,而她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
皇帝见她这副模样,仿佛又看到了元君舒叩拜不止的身影,不悦地蹙起眉头。
“你还满意?”皇帝故意道。
周乐诗朝着皇帝拜了拜,双腿却软得厉害,像是要支撑不住。
皇帝拧过脸去,朝旁边摇摇手指:“去那儿跪着!”
她所指的地方,正是元君舒跪拜叩头的地方。
周乐诗心中剧痛,像是故意折磨自己似的,她真就走到那里,就在那片碎屑的后面跪下了。
空旷的大殿中,飘着几声抑制不住的哽咽声,周乐诗初时嘴唇抖得厉害,到了后来,整个身体都萎顿在地,痛哭得撑不起身体。
皇帝便站在高处,静静地看着她哭,一言不发。
像是长久的压抑,总算得到了宣泄,周乐诗哭了许久,才止住哭声,抽噎着。
“哭够了?”皇帝淡然道。
周乐诗朝皇帝重重顿首下去。
“咚——”
敲击在了皇帝的心口上。
“你这算什么?陪着她一起难受吗?”皇帝讽道。
周乐诗无言以对。
“你若真心疼她,就做你该做的事去!”皇帝哂道。
什么是我,该做之事?
周乐诗抬头。
“不用看朕,你该做什么,你自己清楚,朕教不来你!”皇帝道。
周乐诗垂下头去。
皇帝见她仍是不肯说话,缓缓道:“你让朕帮你的,朕也帮了。现在,该你帮朕了。”
周乐诗不解。
皇帝背着手,踱步道:“朕的侄女,是个实心眼儿的,朕疼爱她,怕她将来担不起江山,怕她将来被人欺负了。”
皇帝说着,极认真地看着周乐诗:“朕让你,辅佐她,做一世的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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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最后一章,就要结文了。
啊我终于能凑齐202这个数字了,高兴。
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