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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1/2)

延兴三年, 京郊。

“放榜了!放榜了!”随着几声清亮的童音, 一阵欢快的脚步声传来, 飘向一片青砖院落。

为首跑来的女孩儿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模样甚是活泼可爱。

她比其余几个童子身高腿长,便跑得最快。

将要到院门口的时候, 被一个水色罗裙的少女拦住了。

“都吵闹什么?”少女肃声教训道。

那几个童子见状, 都乖觉地止住了脚步,叉手而立,恭声道:“霍姐姐!”

少女点了点头,对他们的表现尚算满意。

唯独那最前面喊得最欢的女孩, 似根本不怕她似的。

“二师姐!”她朝霍姓少女笑嘻嘻的。

霍姓少女皱起了眉头:“说过多少次了, 不许叫师姐!我们又不是什么江湖帮派,什么师姐师妹的, 好难听!”

女童仍笑哈哈的,浑然不觉得怕。

霍姓少女无奈地撇了撇嘴:“先生正在午睡呢!你们小声着些!”

其他童子都无不喏喏点头,只有那女童胆子最大,像是认定了就算是吵醒了先生也不会被责骂似的, 她摇了摇手里的纸张:“大师姐高中了!我要告诉先生去!”

霍姓少女虽然不喜欢听她说什么“大师姐”的,但听到“高中”两个字, 也禁不住面有喜色。

先帝大前年驾崩, 第二年今上改元延兴。

因感念先帝之恩,今上一改前朝以日计月的老例, 为先帝守孝满三年, 今年方有第一次恩科。

没想到李姐姐第一次下场, 便高中了,先生若知道了,不知该有多高兴!

霍姓少女一边为旁人高兴着,一边想着过两年自己也可以下场一试了,不禁有些技痒。

她心思沉稳,不喜外露,便将众童子都安抚了,令他们各自散去,或休息,或读书,万不可再吵闹,搅了先生的好梦了。

众人散去,少女看了看天色,心道真是好天气。

方要转身折回房中,不防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驻足观望,果见一行五六个人,自小路尽头转了过来。

为首的,是个约莫二十多岁的女子。

瞧模样是极好的,穿戴像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娘子,气度却英气勃勃,眉宇间隐隐有一股子睥睨天下的风仪。

少女看得心中暗自诧异。

这座书院虽然距离京城不远,但在山坳之中,平时极少有行人经过,何况还是这种显然是京中贵人的?

她心念一动,忽的想到了自家先生的名气,脸上隐有喜色:莫不是先生的高名,已经传扬到京中贵人的耳中了?眼前这一位,是为家中子弟来求见的吗?

她自是替先生高兴的,忙不失礼数地朝那女子敛衽一礼:“这位娘子好!路过敝处,可是有事?”

她口齿伶俐,作派不慌不忙地从容,让元君舒不禁眼前一亮。

元君舒遂微微一笑道:“这位姑娘好!不知怎么称呼?”

少女听她说话带着京中官话的腔调,更笃定了心中的猜测,欠了欠身道:“小女子姓霍。”

“霍姑娘,”元君舒点了点头,又道,“请问南山先生,是在这里隐居吗?”

霍姑娘听元君舒说“隐居”,暗自一怔。

“娘子所说的,是周南山周先生吧?”霍姑娘问道。

她是被父母送到这里随着周先生读书进学的,却不曾听说周先生“隐居”什么的。

“正是。”元君舒朝她浅浅一笑。

霍姑娘因为她的笑容,迷怔了一瞬。

回过神来,脸上一红:“先生正在午睡,娘子很急吗?”

“不急,”元君舒道,“我等她醒来。”

她说着,便迈步想朝着院内走。

霍姑娘被她的笑容迷了眼,但很快就意识到对方要做什么,忙抢在头里,道:“等我先为娘子通禀……”

元君舒再次朝她笑了笑:“霍姑娘,我从京城来,是你家先生的至交好友,我姓元,我不是坏人。”

霍姑娘又一次被她的笑容迷怔,脑袋里还在转着“我不是坏人”这句话,元君舒已经自顾自迈步进了大门。

霍姑娘惊诧之下,觉得这位京中的贵人,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吧?

而且……她说她姓元?

那不是国姓吗?

难道是宗室?

霍姑娘又呆了呆。

而今女主当国已经三年,早已经不是当初先帝刚将今上立为太子的时候的情状。

霍姑娘虽然年纪不大,她的父亲却是个思想颇新潮的人,她没少从父亲的嘴里听到先帝和今上的往事。

从先帝力排众议,策今上入主东宫的时候起,到如今五年的光阴过去了,再也没有人絮絮地说些什么“牝鸡司晨,国将不国”的浑话,今上也在先帝驾鹤之后,成为了大魏的第一位女皇帝。

有了女皇帝,女子的地位,便异乎寻常地高了起来。

如今,已经何止如先帝时候那般设立女科了,女子已经能与男子一同参加科考了!

这是先帝时候打下的底儿,今上第一回恩科,便是循着这个做的。

所以,李姐姐说不定将来能和那些男子们一样堂堂正正地立在朝堂上呢!

她这般胡乱想着,脚下追着元君舒一行,引着他们去厢房奉茶。

霍姑娘奉了茶,见元君舒一行人的举止规矩,真个儿如她所说“不是坏人”,便陪着说了几句闲话,就退下了。

无他,元君舒一颦一笑太引人注目,让她很有些不知如何应付,干脆逃遁了。

她一离去,屋内的几个人的气氛忽变,比之前霍姑娘在的时候,都更不自然。

元君舒倒是一副在自家的模样。她更知道这几名随从是因为与自己在同一个房间内,很有些“伴君如伴虎”的意思,才这般紧张的。

又不是第一次微服了,也至于!

元君舒暗嗤一声,该喝茶喝茶,甚至拒绝了贴身侍奉的内监抢着要先为她试毒的举动——

笑话,她在自己的女人家里,若是喝口茶都能中了毒,那这偌大的江山,她也不用要了!

同为随从,有性子拘谨的,自然就有放得开。

忽的响起哈哈笑声,元君舒循声睨去:“什么事让子相这么高兴?”

子相是林弼的字。

听到被主君点名,林弼离座,笑呵呵地朝元君舒欠了欠身:“臣只是在想,这个姓霍的小姑娘倒也挺有趣,不想一时失态,扰了主上品茗的雅兴了。”

元君舒闻言,嫌弃地白他一眼:“比和诸位宗亲打交道还有趣吗?”

林弼哑然一瞬,蓦地笑道:“为主上办成大事,替主上分忧,自然是有趣的。”

元君舒呵道:“你先莫得意,朕可还没说要赏你呢!将来诸位叔伯兄长省过滋味来,当心找你算账!”

林弼听了,故作肃然,深揖拜道:“主上是明君,臣不是晁错、商鞅,诸位大人也不是袁盎、公子虔之属,臣自然是不怕的。”

在座众人,即便是内官,也是粗通文史的,听他这么说,无不暗自嘬牙。

心道也就是他敢这么说,也就是咱们陛下圣明宽和,不与臣子们斤斤计较吧!

元君舒早习惯了林弼的作派语风,并不放在心上。

她环视众人,正色道:“朕是必定要做成这件事的,诸位都是朕的腹心,朕的终身,可就指望你们了!”

众人闻言,无不警然离座。

纷纷道:“但凭主上吩咐!”

他们并不以元君舒堂堂帝王,又是一个女子,说出这种“没羞没臊”的话来为异。

元君舒自登基以来励精图治,在先帝治国的基础上,大刀阔斧革新吏治,更别辟蹊径,任用人才,只三年时间,大魏政治清明、库帑殷实、百姓安居乐业。

这样的盛世之下,做皇帝的,便有一些自家的私心,喜欢一个女子,又能如何呢?

公卿之家,还有养小倌、好男风的呢!

堂堂帝王,又凭什么不能喜欢个女子?

就是那些宗室亲眷们,都被元君舒指示林弼抛出的“朕要立后,将来子嗣便在诸宗室中择优而选”这事儿支得团团转,无不琢磨着怎么让自家的儿孙将来承继大统,还有几个去管皇帝娶的,是男是女?

说到底,皇帝喜欢谁、立谁为后,还不是皇帝自己的家事?

周乐诗已经很久没有做那个梦了,那个关于过往、关于元君舒的梦。

曾经,她以为那些都已经与自己无关了,曾经她以为她已经不在意了。

当往事真的如过眼云烟,周乐诗也只想,在这个安静的地方,安静地教一群孩子读书,然后安静地了此余生。

可是,当过往再次于梦中浮现,尤其当年的一幕幕重现的时候,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也同时占据了她。

周乐诗永远忘不了,元君舒在知道自己算计了她、只为让她疏远自己的真相之后的样子;永远忘不了,当她自暴自弃地告诉元君舒,自己不过就是个重生的来报前世之恩的人之后,元君舒的样子。

那种彻骨的痛,周乐诗想象得到,她更想替元君舒承受,如果她可以。

最后,她终究还是离开了京城,离开了那个留下了她许多的回忆、亦留下她许多的泪水的地方。

她隐居在这里,远离尘世,一心著书、教弟子。

谁能想到,当年元君舒为了替她确立名声而刊印的书籍,竟使得她一发不可收拾地走上了著书立说之路?

世事,总是难料,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脸上发痒,让梦中的周乐诗皱了皱眉。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脸颊上滑落,又像是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抚过面庞……

周乐诗恍然惊醒,倏的张大了双眼。

迷迷糊糊的时候,她的脑海中映过无数种可能:也许是风拂过,也许是一只小虫子,甚至可能是调皮的弟子……

周乐诗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竟是朝思暮想的,元君舒的脸。

这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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