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青石板时,我指尖还沾着沈家账册上未干的墨渍。
张軏披飞鱼纹袍的背影在车帘缝隙间忽隐忽现,他腰间北镇抚司的令牌被暴雨洗得发亮,四字铭文泛着刀刃般的冷芒。
周延,沈家暗库的船号可都验清了?我掷出账本时,车辕发出吱呀闷响。那册子浸过沈家老妪的血,此刻洇开的字迹正像一朵暗红牡丹。
回王妃,沈家暗库藏于梅园假山腹内,二十箱硫磺香料皆刻有倭寇火印,另有密信提及......
周延话音未落,马车骤然刹停。张軏掀帘,刀柄已抵掌心:徐家宅院到了。
朱漆门匾";积善堂";斑驳如朽骨,我踏过门槛时,徐家主正瘫在阶前叩首。
他膝下四十箱银锭垒成小山,箱缝渗出海腥气,硫磺混着江南梅雨的腐味,熏得喉头作呕。
通倭抄家!反抗者格杀勿论!张軏劈开首箱的刀锋溅起银光,倭刀与密信滚落满地。
徐家主嘶嚎着扑向信匣,却被锦衣卫刀锋钉入地砖青苔。
朝廷征粮,尔等私通海贼,该当何罪?我拨弄张軏腰间令牌,眼睛却是打量着四周。
廊柱后忽跃出两道黑影,徐家长子匕首直刺我喉,你这妖妃,蛊惑汉王对江南下手。
刀尖距我三寸时,张軏已拧断长子颈骨,我却瞥见次子袖口弩机闪动,剑尖正对准张軏的胸口。
小心!我下意识扑去,弩箭刺穿肩骨刹那,他掷出的刀锋将那人钉在墙上。
血溅上飞鱼纹袍,张軏撕袍裹我伤口的指尖在发抖。
莲儿......他慌乱的唇擦过我耳廓,血腥味混着硫磺气息。
我揪住张軏衣襟的手在发抖,肩骨被弩箭穿透的剧痛让喉头涌上铁锈味。他撕开袍袖裹住伤口的动作发抖,金疮药粉末洒在血肉模糊的创口上,疼得我咬碎了牙。
我瞥见张軏腰间那令牌,那是朱棣赐的";飞鱼令牌";。
传令,驻兵即刻围城!我嘶哑的嗓音压过他的怒吼。张軏的飞鱼纹袍沾满血渍,袖口弩箭的豁口还在渗血。
他却浑然不顾,只盯着我肩头的伤。廊柱阴影里,徐家次子的尸身仍钉在墙上,匕首与密信散落满地。
莲儿,先止血...他掌心沾着药粉,试图按住我挣扎的手。
我反手扣住他腕骨,徐家私通倭寇的账本在梅园暗库,硫磺香料全是火器原料。太子党的人此刻必在赶来的路上。
暴雨砸在青砖上,混着血渍冲入廊下。张軏撕开飞鱼纹袍裹住我肩头的箭疮,夏的潮热裹着腐腥气。
北伐蒙元的粮船恰在此时滞于漕运。我攥着他腰间飞鱼令牌的冰凉纹路,喉头淤血呛得几乎窒息。
这令牌是朱棣亲赐的";飞鱼符";,可调动三镇驻兵,自永乐三年帝亲征漠北后,朝廷对漕运粮道的掌控便成了悬在百官头顶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