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方渝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他这整日的所见所闻。越想神经就越亢奋，于是越发睡不着。最后他长叹一声，坐起身来，打算到楼下花园里去走两步，吹吹夜风。

刚要开门，他就凭着自己过人的耳力，听到走廊上好像有些动静。他的第一反应是家里进贼了，但是又很快想到自己还在游戏里，于是偏了偏头，把耳朵紧贴在门上听，应是有人……不对，是有兔在说话。

方渝抬起头，摸索着打开了门上的猫眼，把右眼凑过去看。

只见外头昏黄的灯光下，两只巨型兔子牵着手由走廊那头怯怯懦懦地往走廊这头走来。两兔一面走一面小声说着话，像是在商量着什么事，都是一脸复杂，有些许惊惧、些许迟疑、些许不安。看那衣着有些像老八老九。

离得近了，方渝不自觉屏了呼吸，确实是老八老九，这么晚了，他们要做什么？难道是来找他？

方渝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们一步步走近，只待敲门声一响，便开门迎接。谁料三五步后，两只兔子就这么与他的房间擦身而过，径自寻那螺旋楼梯往三楼去了。

方渝皱起了眉，等了半晌，没再发现有别的什么动静，遂开了门，小心翼翼地跟着他们也上了三楼。此时三楼的走廊上已经空空荡荡，半个鬼影也见不着了。

方渝先是靠在大兔子门上听了听屋里的动静，什么也没听见，然后又去了老四门外。刚把耳朵贴到门上，便听里头传来一声脆响，像是茶杯一类的东西摔到了地上。

“……这老三！……缺钱……”

“……当真？……还做这样勾当！吃亏不够？……”

“……反了……”

“……叫来……去！”

方渝模模糊糊听得几句，基本上确定了老八老九是进了老四屋里。老四说话中气十足，隔着门也能勉强听清几个词，但那老八老九说话则是又细声又含糊，实在没办法听清。

方渝正试图串联已知线索，突然听见屋里的兔子拉开了椅子，还有脚步声响起，离房门越来越近。他左右看了看，当即往老十房间方向跑去，直奔通向四楼的螺旋楼梯。

方渝隐在楼道的黑暗里，探出半个头，瞧见老八走到老十门口，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抬手轻敲老十的房门。而那老九，出了老四的房间后，便往另一头去，拐过转角就下楼了。

老八只敲了三下，老十便开门了。他顶着一头乱毛，阴郁地看着老八，问：“什么事？”

老八默默比划了几个手势。方渝看不明白。

老十却好像理解了，有些疑惑：“去老四房里？我？”

“……老大有救了。”老八幽幽道。

老十瞪大了眼，一把抓住了老八领口的蝴蝶结：“别拿这事跟我开玩笑。”

“我没有。”老八说，抬起爪子一本正经地发誓。

“老四那家伙——”老十倒吸一口凉气，松开了老八，“你们要搞什么鬼？”

“不过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老四的原话就是这么说的。”老八顿了顿，接着道，“他还说，就这一次机会，他退一步，而这机会要不要……看你。”

老十沉默了一会儿。方渝注意到他眼里有光在闪动。老十问：“那么，你们又能得到什么？老大就这么死了，对他不是更好？”

老八笑了笑，答：“自然是有逼不得已的缘由。其实……老大早晚会死的，不差这几天，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帮你把那缺德的药方给弄齐全了。”

老十瞪着老八不说话。老八耸了耸肩：“这样看我做什么，你再不乐意听，他活不了多久了也是事实。”

老十别开了头。

“诶，你别告诉我，如果我今晚没来找你，你为了让那家伙多撑几天，真打算牺牲你自个儿……”老八一面说，一面觑着老十的表情，也不知他看见了什么，突然讶异地低叫一声，“可真是服了你了！跟我走吧……”

“他是个好老大。”老十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句。

老八走在前头，老十跟在后头，一道进了老四的房间。方渝仍然隐在楼道里看着。没过多久，老九又回来了，后头还跟着痞子老三、木匠老六、脚夫老七。后来的这四只兔子也进了老四的房间。

看到这一切，方渝挑了挑眉，蹑手蹑脚地走到老四门口，故技重施。

十只兔子——老三、老四、老六、老七、老八、老九、老十都在老四房间开小会，老大躺在隔壁病床上，老二、老五像被众人排挤了似的独自留在自己房间，不闻动静。

老四屋内传出打斗声，但并不激烈，方渝估计只是有兔子在挨单方面的殴打。是哪只兔子？正这么想着，方渝便听见了老三的闷哼声。

“……糊涂事！”

“……兔子之家……虎……”

“……钱！……难道……对不起你！嗯？”

老四连着训斥了几声，老三哼哼哈哈地应着。

“给我把……戒了！再让我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