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闻言,动了动嘴,本想说点什么,但一想起喀尔刻的话,只得作罢,瞪大了一双沧桑的眼睛,紧紧盯着光头莽汉,生怕他做出什么骇人的举动来。
光头莽汉左眼上有一道刀疤,看那伤势,左眼球多半已经废了。他只能用右眼看人,偏偏还喜欢斜着眼睛看,一只脚闲不住地哆嗦起来,带得整个身体都在颤动。
抽风了么?方渝不忍直视。
“但是这种形态并不好吃。”光头莽汉激动过后,伸出猩红的舌舔了舔森白的大板牙,对小喽啰们做了个手势,“灌。”
小喽啰们蜂拥而上,把方渝三人按在墙角,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瓶药剂,掐着他们的下巴,挨个儿强行灌下。他们的动作太过粗暴,以至于方渝几次三番地被呛到,憋红了脸也不敢咳,一咳必然就会出声,出声就完了!
靠着一股惊人的意志力,方渝硬生生地把想咳嗽的欲望压了下去。这样的结果就是他的气管火辣辣地疼了一阵后,麻木感涌上来,令他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脖子,紧接着就是一种要命的窒息感,直接让他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在失去意识的一瞬间,他听见光头莽汉兴奋地搓着手说:“这是随机变形药剂嘿嘿,让我们等等看,他们都会变成什么动……”
再清醒过来的时候,方渝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大了——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是自己变小了。他低头一看,只见着了两只粉粉的蹄子。
很眼熟。他安静地盯着这俩蹄子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不情不愿地肯定,这就是猪蹄。
Fine.人生在世,谁还没当过几回蠢猪呢?
方渝觉得自己的心态很好,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就已经接受了这个荒唐的事实,但当他转过头后……心态就崩了,一颗玻璃心顿时碎得稀里哗啦,铺了一地。
凭什么他随机成了头小粉猪,那俩戏精,一个是狼,一个是獒?还给不给他活路了!
“那什么……猪比较方便吃,留到最后处理吧。先弄那獒,我还没吃过獒肉,弄出来拿开水烫烫,扒了皮烤了!”光头莽汉发话了,“哦对了,那谁,就你,去把孜然粉、辣椒粉什么的都拿来。”
几个小喽啰凶神恶煞地走了过来。
一猪、一狼、一獒此刻都被圈在一个木栅栏里。獒很显然也听见了光头莽汉的话,扭头看了猪、狼一眼,一口尖牙咬得铿铿响。它在地上划拉了几下爪子,提起一口气来,紧绷着线条好看的背部,像一支离弦的箭一般突然射出,一举破开了栅栏,一路横冲直撞,不消片刻就从众人的视野里消失了。
不过方渝的反应能力也不慢,在獒刚刚化作虚影的时候,就同狼一起趁着混乱跑了出去。
“抓住它们!快!一个个的都是瘸子么!”徒留身后的光头莽汉在原地气急败坏。
小粉猪的速度实在太慢了……
方渝已经尽力在撒腿儿狂奔了,奈何身躯肥硕又腿短,真的比不过人家矫健的小狼。猪和狼的距离渐渐拉开。方渝看着狼遥遥的背影,心生无力感,一点心思转了转,就慢下了脚步,斜着窜进了旁边的灌丛。
也不知那些小喽啰是怎么回事,兴许是一群路痴,反正老半天了也不见一个人追上来。方渝决定好好歇歇,免得运动过度喘息声太大了也算出局。
他一路停停走走,不一会儿便听见林子里有打斗声。借着大叶片儿的遮挡,他小心地探出脑袋,没想到又见着了狼和獒——它们撕咬到了一起。
黄土飞扬,尘埃扩散。一地的尖利石屑随着它们的滚动十分配合地划破了它们的身体。不管是狼还是獒,浑身都布满了细小的伤口。但这些并不是全部,它们的撕咬是动真格儿的——狼被獒咬破了背,獒被狼挠伤了肚皮。
说不清谁伤得比谁重,反正在方渝看来它们都是血淋淋的,凄惨又狼狈。
这么快就开始同类相残了。方渝叹了口气,也不知该不该夸它们一句能忍疼,都满地是血了,也没听见谁吭哧过一声。
都是狠人。
方渝往后面退了退,他要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如果说老头儿和小伙子是在鹬蚌相争,那么他的打算就是坐收渔翁之利。
但是世事变幻无常,你永远想不到下一秒老天爷要和你开个什么样的玩笑。
刚刚还是那样难解难分的场面,不过瞬息之间,狼就被獒彻底压制住了——獒敏捷地咬住了狼的喉咙。
方渝看着这结局不由得呆在了原地。但这并不是结局——狼此刻已经一脸绝望了,它翻了个白眼儿,还有那么一点儿不甘心,就是这个白眼儿,让它看见了大叶片儿后藏着的一个粉色的身影。它的双眼突然亮了起来,说不清楚是出于什么心态,激动地嚎叫了一声,好像在说“看那儿,还有一个猎物”。
獒果断地咬碎了狼的喉咙,阴鸷的目光咻地射向小粉猪。它抬了抬沾满血的下巴,有些踉跄地走向方渝。
林子里突然响起了迅疾的破风声,而且这声音越来越近。
獒侧耳听了听,目光在方渝身上逗留了一会儿,在心中斟酌一番后,还是决定先放过方渝的命,继续逃跑要紧。
方渝看着獒跑远,左右张望了一会儿,跑到附近一个掉在地上倒扣着的大鸟巢旁边,用猪嘴将它拱翻个面来,跳进鸟巢里,蹄子借着一股巧劲儿又把它踩翻过来。就这样,方渝把自己藏进了一个倒扣着的大鸟巢。
也不知道那只剽悍的獒是老头儿还是小伙子……凭着那股战斗的凶狠劲儿,方渝更倾向于相信它是一个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