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瑾与单云端坠入山崖当夜。
北风呼啸,长夜沉寂。
伏昍如御风直行数里路,将不少教徒悉数甩掉,唯有一人始终穷追不舍,且武功确属上乘。
两人交手之际,皆是气势磅礴,不分伯仲。
不知是谁出手更快,一人蒙脸黑布被撕下、另一人面具被击飞,皆是现出了各自的真面目。
宵分,原路折返的伏昍回到了许氏裁缝铺。
只是这裁缝铺已然不同昔日,里里外外皆是透露着无声的肃然,雪悄然停下了,也不曾有雨。
身负有伤的伏昍这次并未侧翻入院,他在铺子外徘徊了一阵子,待确认此处着实分外寂静异样后,他先是轻推前门、径直进屋,再往里,厅内香烛点燃,白帏可见,必是有人刚去世不久。
待伏昍走到院内,伴着如笛声尖锐的风声,只见那裁缝铺的年轻伙计穿戴孝衣,跪于地,往身前铜盆内焚烧纸线。
伏昍手中仍握着费尽周折偷来的冰山雪莲,一时无语凝烟,待认清确然发生了何事之后,他也上前跪下,为等不及再见最后一面的许婆婆烧些钱纸。
后半夜的风更是刚劲。
伏昍等不回司徒瑾与单云端,不知他俩去向如何,心有焦虑;现又因许婆婆过世,难以再问出与自己身世相干的内容,更是烦闷。
他本意要离开,不过问任何事。
谁知许婆婆那孙侄子叫住了将要离开的伏昍,道:“伏公子,婆婆生前受着一个秘密,也命我不要与外人提及、任何外人……”
伏昍听他继续道。
“婆婆在天之灵,不知她是否会后悔没能将那秘密告之于你,”年轻伙计顿了顿,又道,“我想,那个婆婆守了多年的秘密与伏公子有关,还请伏公子先听我说完。”
传闻多年前,西岭山庄庄主唐城璧有一女,名为唐雪乔,此女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唐雪乔本生性好动,不喜女工、倒对习武练功热衷得很。待十有五年而笄,她终被唐城璧要求学些女子该学的东西,昔时,已在西岭雪山下开有裁缝铺几十年的许婆婆便是受唐城璧派人请用,每五日上一次西岭雪山,授与那雪乔姑娘一些刺绣之活。
也是从那时起,许婆婆与雪乔姑娘成了忘年之交,素来随和的雪乔姑娘常与许婆婆谈及在这山庄事务、寄以想法之言、或是近来有何烦琐事扰心。
许婆婆每五日上一次雪山,从雪乔姑娘年岁十五,至她成年待嫁,从未断绝。
也是经过这数年的累积,许婆婆发觉雪乔姑娘心事更重了。
一日,见唐雪乔忧心忡忡,向来都是唐雪乔言之她听之、从未主动问及她一切事宜的徐婆婆,开口问了她。
然雪乔姑娘只是笑笑,称自己没事,不愿多谈。
许婆婆从未想到,那是她最后一次上山陪同雪乔姑娘刺绣、闲谈,自那日起,西岭山庄便不再派人下山接送徐婆婆入山庄。
许婆婆自然也有打听到,听村落里的人说,是雪乔姑娘不听唐城璧的话,被软禁了起来,不让她到处走动、也不让她离开山庄半步。
再见雪乔姑娘,是半年后的雪季。
那年初雪也下得很是凶恶,雪虐风饕,一夜白茫茫。
经一夜的雨,次日,徐婆婆还未醒来,便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响。
她行动平缓前去开门,谁知,门外那敲门人竟是雪乔姑娘。
半年未见的唐雪乔,虽憔悴显而易见,仍一如先前柳眉秀眸、秀气脱俗,只是再往下,已上年岁的许婆婆实在经不住瞠目惊道:“雪、雪乔姑娘……你这是?!”
那唐雪乔已身怀六甲,腹部明显鼓起。
“婆婆,”唐雪乔面容虽急切,语气却使不上力气,“且先让我进去可好。”
“姑娘别急,快进来。”许婆婆自然不敢怠慢,忙将她搀扶入屋内。
唐雪乔进了屋,也不过多寒暄,直言道:“婆婆,雪乔已没有时间与您解释太多,出门太急也未准备周全。”
紧接着,唐雪乔从怀中取出一小袋银两,又道:“这里的钱足够雇一辆马车与我上京,雪乔也是走投无路这才劳烦您,剩下的钱就由婆婆收下吧。”
“雪乔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哎……自老头子病逝,我早已将你视为至亲,你若是有何难事我必定助你,哪怕仅是绵薄之力,”许婆婆听闻也急了,甚是带了些啜泣声腔,道,“可你不与我说,我又怎知你究竟发生了何事。”
唐雪乔只是沉沉叹了口气,挥散不去的尽是无望。
只听她缓缓道:“我这有一封信,待我彻底离开西岭雪山,还请婆婆再将信打开。”
许婆婆接过那信,只觉手中沉甸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