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说前殿无人!我方才骗你的,他们都没回门宗玄!”伏昍将人一拽,司徒瑾又重新回到原位上,俩人还是那副叼着烟斗看星空的阵仗,又道,“俞无寅还在给公主磕头道歉呢,今夜不会回了,至于义父与刑部老头不是下棋,是去查事情!”
“何事?”
“我怎知道,连方侍郎都说不清楚。”
“……那大哥他究竟是为何得以无罪释放?”
“哎你别急,听我慢慢与你说,以我打探来的消息,事情是这样……”
他口中所谓的打探,其实也就是与方正杼嗑嗑瓜子聊聊天罢。
至于俞无寅为何得以无罪释放,归根结底,又与贤懿公主扯上了干系。
当日陆江于三面环绝、易入难出的天牢被人劫走,潜逃数日,刑部伤亡数人,俞无寅却仅被人击晕,了无大碍,本身疑点重重,却又不留实质破绽。
直到今日,有人于天牢内某角发现了一种奇怪的白色粉末残余,经查究,那是种可令人闻后当即昏迷的西域毒花粉,然必须吸入过量才能达到这一功效,稀罕的是如此江湖上竟没几人见过这种毒花粉。
“所以是说,当时有人携带这种毒花粉潜入天牢,害了大哥与刑部的人,再将陆江救走。”
伏昍道:“你再想想。”
“劫狱之人事先服了解药,交手之际将过量的毒花粉往大哥与刑部的人面上扬去,后者中了花毒瞬间晕倒,只是并非全部——”司徒瑾沉吟片刻,继续推测道,“因为毒花粉的量难以掌控,还有人并未吸入过量以致昏去,所以便有一部分人与那群劫狱狂徒厮杀。”
伏昍确定道:“对,最后那些人不清楚谁中了毒谁没中毒,索性将人打倒后全都杀死了。”
他这话说得不无道理,只是除了一处。
司徒瑾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为何大哥没出事?”
能在俞无寅手中劫出天牢重犯,除非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江湖老前辈,否则只有另一个解释——
俞无寅中了那西域花粉的毒!
“这还不够奇怪吗?”伏昍似是在点醒他,却又不说破。
与此同时,他的内心也陡然升起了一个猜测。
不会的,司徒瑾心道,这不可能的。
“今夜我与方侍郎去了太医署一趟,证实了刑部那几个被杀的人除了遭受皮肉之苦,实则也中了毒,”伏昍又道,“你以为俞无寅能被放出来,太医署没派人调查过他?太医署的人并未确认过他也中了毒?既然我们的推断没出现差错,那你再好好想想,不会动手将俞无寅杀死之人,以及俞无寅哪怕中了毒、知道真相也要包庇的人,究竟会是谁?”
他这话无声中透出的震慑是无穷无尽的,司徒瑾明显哽了一下,而后发觉居然什么也说不出。
伏昍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问道:“司徒,你说有谁?”
司徒瑾长出一口气,轻声道:“那晚我与他待在一起。”
这个他,还能有谁?
“那便是另一人。”伏昍轻笑了声。
司徒瑾没想到他竟转变得如此快,不禁侧目看向伏昍,像是在注视一个怪物般不可思议。
“一个是单云端,既然你说你们当晚在一起,”伏昍这话说得很轻,让司徒瑾抓不着也摸不透,“——那么,另一个便是贤懿公主。”
司徒瑾呼吸一顿,伏昍见着他这样,却突然笑出了声:“你很紧张?”
还是未回过神来的司徒瑾先是轻轻摇了摇头,而后又颔首点了一下,态度模棱两可。
伏昍问他:“你怕什么?”
司徒瑾手心上皆是汗,倒是回了他这句:“没怕什么。”
虽然司徒瑾紧张到并未察觉,可伏昍面容上露出的表情,还算是堪称作关心他这蠢兄长的:“你放心,刑部的人必是不会想到这点上来的。”
“你还是觉着二哥比贤懿公主更可疑,是吧?”司徒瑾却岔开他的话来。
伏昍思忖片刻,如实答他:“那倒不是,关乎此事他二人皆有不少疑点。”
万籁俱寂中,消散不去的尽是尴尬。
良久,伏昍才道:“你可知俞无寅为何与义父争执,又为何要跪在长孝殿外?”
司徒瑾晃了晃脑袋,夜凉如水,他的声音也难免带着寒气:“不知。”
伏昍道:“据方侍郎所言,此事一出,贤懿公主要被陛下赐去和姻了。”
司徒瑾惊道:“怎会这般突然?”
伏昍又道:“七彩明珠为当年藩国所赠宝物,说丢便丢,你真当百姓私底下不纷纷咂舌?哪怕是陛下不追究,也不代表传到藩国听着好听。”
“那也没必要……”
“迟早的事,”伏昍叹道:“贤懿公主她不正是这个命吗,况且当今漠北动荡,瓦剌、鞑靼两族皆不安生。”
也是,历代公主大多皆是这一归宿。
不过贤懿公主她也可以在朝中选个如意郎君,并非要她必须和亲,只是……奈何她的如意郎君心思不在她身上。
伏昍刚想问他今夜前去丞相府有何收获,更险些脱口而出那句早就想提及的疑问‘我的轻功分明在你之上,为何义父让司徒你去丞相府而并非我’。
然不远处却来了人,那人脚步一浅一重,甚是有种以言语道出反而略显苍白的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