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才至，宫里就出了大事。

足足有一千人的千牛卫在崔希立中郎将的带领下，包围了重华殿。贤妃娘娘身边深得宠爱的女官被数个千牛卫毫不客气的拖走，贤妃娘娘也不见求情，这女官刚一被拉到午门外，便被斩首了。

看着被千牛卫团团围住的重华殿，尉迟繁炽就知道，姬源输了。

随后也从崔希立口中确定了，姬源被诛。

尉迟繁炽说不清心里具体的感觉，但至少有一点她很确定。

对于姬源的死，那心中绝对不只是快慰，这比她大仇得报更要让她觉得快乐。

而对于姬润，她当真说不清道不明心里的感觉。

她自问对姬润，她没有所谓的爱。

然而从一开始她对姬润就是带着恨意而来，这似乎从另一个方面体现出了她对姬润不得不有的在乎。

三年来姬润为她所做的种种，的的确确有那么一瞬间让她恍惚过。

不然她也不至于留着那些姬润送给她的东西。

不管如何，听到姬润没事的时候，她心里是欢喜的。

至于她自己会面对何等的下场，似乎已经无所谓了，或者说她如今的心里，就已经萌生了死意。

对于她故去的父母亲，她心中有愧，但至少，姬涣死了，姬源也死了。就算不是她所杀，也够了。

现在她要做的，是等着姬润，等他的到来。

因为要等姬润，本来昨日起就不曾用膳的尉迟繁炽依旧什么也没吃，让一直守着尉迟繁炽的那个姬润给她的女官江念秋只能在那里干着急着。

直到午时过了一半，重华殿外才想起的道怀十分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君上驾到！”

然后就是千牛卫跪下行礼呼万岁的声音，接着，尉迟繁炽的耳中才听到了姬润的声音，“你们都留在外面，朕一个人进去。”

脚步声愈来愈近，尉迟繁炽一直都低垂着头看着地面，便也看见了出现在她眼前的靴子。

顺着靴子抬头上看，今日的姬润一副一如往常的模样来见她，一身蓝色的云锦长袍，绣着她最爱的兰花，罩着透明的轻纱。

而这张脸，她却是有一个多月未曾见到了，熟悉着，却也多了几分陌生。

因为从那双如她一般没有波澜的眼睛里，尉迟繁炽找不到以往姬润看着她的时候，会带着的浓浓情义。

为何，会消失的如此之快呢？

尉迟繁炽有些迷惘了。

尉迟繁炽在看着姬润，姬润也在看着这个让‘他’爱到丢了性命的女人。

直到亲眼见过了才可以体会她的美，这张和记忆里相重合的脸，似乎又有些不同。

往日里，她虽然不一定浓妆艳抹，却也一定不会是如今这样的一张清丽素脸，然而他又不可否认，这样子素面朝天的尉迟繁炽比起从前那个，要更让人怜惜几分。

而且姬润也看出来了，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想来身体也很虚弱。

但这并不能掩饰她的美，更多了几分病弱西子的感觉。

这不该是一朵妖艳的玫瑰，更应该是一树粉淡香清的梨花，不管在哪里，都应该像仙子一般的盈盈而立。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不外如是！

无怪乎让‘他’三魂失了七魄，为之神魂颠倒。

然而再美又如何，也终究不过只是一副皮囊罢了。

曾经的姬润便是因为看不清这副美丽模样下那颗带着毒的心，所以才会因此而一命归西。然而他却不是，所以他也不会因此而失了心智。

“你知道姬源死了吗？”

姬润的声音淡淡的在陈述着早上的事实，目光也停留在了尉迟繁炽的身上。

“知道。”

尉迟繁炽的声音在姬润听来很平淡，像是已经知道要发生什么一样。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吗？”姬润继续问道。

“谋反。”

“那你知道他如此精心策划着这件事情，为什么还会输吗？”姬润笑道。然而这笑容在尉迟繁炽的眼中却看见了其中的讽刺意味，所以只能选择不回答。

“他之所以会输，就是因为我没有死，或者应该说，是你没有毒死我。”

尉迟繁炽也是一个苍白的笑，道：“君上既然什么都已经知道了，再问臣妾，又有何作用，”

姬润直直的看着尉迟繁炽，目光如炬。

“我只想知道一点…你是真心想要我死，对我从来都只有仇恨，所以做那些事的时候，哪怕一点的不忍，都没有吗？”这不是他想知道的，是原来的姬润心里深深地执念，他是带着遗憾走的，现在这身体已然是他的了，作为报答，他应该让原身不留遗憾，即使结果或许会不尽如人意。

尉迟繁炽一样直直的看着姬润认真的眼神，听着这句带着不甘的话，很久没有答话。

直到姬润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耳边才传来尉迟繁炽轻轻地声音。

“我不知道。”

听得出其间的茫然若失。

姬润想，也许有过那么一瞬间，尉迟繁炽被他打动过，但终究，也不过只是一瞬间罢了。

“你觉得，我该怎么对你才好？”姬润收回了看着尉迟繁炽的目光，转而做到了她的左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