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眨着眼睛，一头栽进罗小七的怀里，呜呜说道：“那你不要扔掉我，不要后悔。”

他不停地挤，挤得罗小七胸口发闷呼吸不畅。罗小七抱住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说道：“那你生我的气吗。”

“不气。”嘟嘟抬头，也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又在下巴上亲了一口，拱在怀里抱住他，“娘说，因为那本书是哥哥送给我的，所以你要还给我。”

原来夫人是这样说的，罗小七的鼻尖泛酸，他的任何举动从未被人如此体贴又温柔地理解过。

两个小孩在床上扭着玩了会儿，罗小七说道：“你以前都跟哥哥在一起，现在哥哥不在，你想他吗。”

“想啊。”嘟嘟钻进被窝里，站起来，整个人罩在被子里，然后蹒跚向罗小七移动，边走边说道：“我想哥哥，也想爹爹，想小山姐姐。不过爹爹带着哥哥去见小山姐姐啦，他们也会一起想我的。”

走了几步，他碰到罗小七的腿，摇摇晃晃栽下去，连着被子一起扑在罗小七的身上，两个人骨碌骨碌卷在一起。

昨夜学了大半夜的五行八卦，罗小七还没有睡够，陪嘟嘟玩了一会儿，他撑不住，趴在床上又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听见嘟嘟问小羊在哪里，便回了句羊圈。

日头升起，罗小七终于爬起来，看到几只小羊在院子里悠闲嬉戏，嘟嘟竟是在罗大娘的怀抱里。

罗小七：“！”

在罗小七的记忆里，母亲从来没有抱过他，也没有抱过别的小孩，母亲似乎并不喜欢小孩，也不热络拉扯和小孩有关的家常。

嘟嘟趴在罗大娘的怀里，小手捂着罗大娘的耳朵不知道在说什么，罗大娘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罗小七一脸发懵地走过去，喊了声娘。

罗大娘和嘟嘟都抬头看他，嘟嘟磨蹭着下来，跑过去牵住罗小七的手，回身冲罗大娘挥手：“小七的娘再见，我会好好和小七一起不乱跑的。”

罗大娘又冲他笑了一下，走过来摸了一下头，然后瞥了罗小七一眼说：“我去布庄了。”

罗小七反应慢半拍的猛点头：“哦哦，哦。”

母亲去哪儿从来没有跟他交代过，他去哪儿母亲也不问，如果耽误了什么事才会不问缘由地骂他贪玩不懂事。罗小七愣愣看着母亲，母亲往院子外走去，嘟嘟小跑着跟在后面叮咛“路上要小心呀”。

罗大娘走出院子，嘟嘟站在篱笆门前踮着脚冲着路口挥手，好了一会儿才转头，看见罗小七站在自己的身后。他弯着眼睛，捏住罗小七的手，说道：“我和你的娘说，我不能去镇上，你的娘说中午托人送块豆腐回来，你会做给我吃。小七，我想吃花生豆腐。”

原来一大早是在献殷勤呢，罗小七在他的鼻子上点了一下，嘀咕道：“小狗腿，坏东西。”

罗小七回厨房吃早饭，然后干活，嘟嘟一会儿过来跟他唠叨一阵，一会儿又在院子里跑着跟小羊们玩。将近正午的时候，村里有人送过来豆腐，罗小七接过，嘟嘟眼巴巴地跟在后面念叨花生。

罗小七忍不住笑着哄骗道：“花生还没熟呢。”

嘟嘟嘴角下撇地看他，忽地跑去花生地里，趴在地上抠泥土，非常执着地向花生问道：“你熟了吗，熟了吗，可以吃吗。”

罗小七拿了一只陶碗，回屋从麻袋里装了半碗花生。地里的花生没熟，以前的还有一些，他端着碗走向厨房。

下午清闲了一阵，罗小七搬了两张小凳子放在屋檐下，又取出书册和竹节墨砚。嘟嘟坐在凳子上，晃着腿替罗小七磨墨，说道：“小七，我想过了，书还送给你。以后和哥哥见面了，哥哥还可以给我写很多故事。”

罗小七将书册翻到最后几页，将上面的赠言念给嘟嘟听，然后说道：“这上面有比翼箭，你要学的呢。”

嘟嘟想也没想说道：“书是你的了，你可以学了教我。”

罗小七：“……”

其实可以将书册的最后几页撕下来，但嘟嘟不识字，长辈也暂时没空教导他。等有时间了，大约兄弟俩已经团聚，那就不再需要这些图纸了。罗小七将比翼箭的内容仔细看了一遍，发现不管是制作还是使用，都不是记下要点就能立刻上手的，不由叹了口气，以后再说。

夫人说午后回来，但直至第二日的夜里，小晏才出现。

那时嘟嘟正挨着罗小七睡觉，罗小七忽觉怀里一空，睁眼便见夜色里小晏山一般的轮廓，嘟嘟已到了他的臂弯间。

这人怎么做任何事都是不声不响的，罗小七恼怒，爬起来要去踢小晏，小晏移山似的飘到了屋外。罗小七冲出去，小晏已到了院外。

罗小七牙痒，追过去，小晏又往远处飘走了。两个人也不说话，就这么一个追一个飘，中间始终隔着不远不近的数丈距离。

到了杨花谷深处，小晏身形一闪，消失不见。罗小七走了几步，发现四周景象的不对劲，忽地想起五行八卦，立刻屏息凝神，开始破阵。

半个时辰之后，眼前豁然开朗，罗小七看到一处经过改造的山洞，洞口垂下藤蔓，有隐约的灯光露出。他走过去，掀开藤蔓，看到嘟嘟靠在妇人的怀里正呼呼大睡，那光火是洞壁上的一对巨大夜明珠发出来的。

“夫人。”罗小七惊讶地看着那对夜明珠，一时有些哑然。肩膀上落下一只手掌，罗小七立刻回头，看到似笑非笑的小晏。

罗小七快速抓住他的手，扭身就要去踢。耳畔风声呼呼，罗小七整个人忽然被翻过身，到了小晏的身后。

小晏的动作太快了，罗小七根本看不清。但小晏总是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仿佛伸手抬腿就能碰到，罗小七便不死心地继续纠缠，两个人在山洞前画着圈的你追我赶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罗小七跑不动了，额头上大汗淋漓。他喘气看着小晏，小晏竟然还是气定神闲的模样，附近多了几个围观的人。

罗小七一时觉得小晏在耍自己，一时又觉得不是。小晏忽然在原地盘腿坐下，双臂张开，在胸前合掌，口中说道：“气生丹田，力走任督，魂锁命门，罡煞行经小周天。”

罗小七恍惚听了会儿，每个字都听得懂，连起来就是盲人摸象。但他似乎明白了小晏的意思，迈步走过去。旁边一人以为他要在此时揍小晏，刚开口呼了一声，罗小七已经在小晏的面前坐下，模仿着小晏的动作，盘腿，双臂张开，然后慢慢推至胸前，合掌。

旁人便不再开口。

口诀并不长，只是入门水平，小晏念了一遍又一遍。罗小七起先很迷茫，只好先跟着默念，将口诀记住了。他观察小晏的动作，从肢体的位置到面部表情，最后再到呼吸。

他贴合着小晏的呼吸，再念着口诀，渐渐感觉腹部似乎在发热，原先起伏不定的胸口忽然一片静心，罗小七闭眼沉浸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罗小七的额头忽然被人点了一下，近在咫尺的声音响起：“时辰够了，莫着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