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七睁开眼，看到眼前的小晏，忽地扑过去，四肢死死缠住小晏，张口咬住小晏的肩膀。

小晏未觉得痛，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旁边围观的人也一并笑了。小晏轻松将他拎起来，笑道：“你这小儿，当真记仇。”

小晏似挑逗小动物似的在罗小七的鼻子上捏了捏，罗小七挣扎着落到地上，目光有些期期艾艾的，小晏说：“你想问什么。”

他以为小孩要质问自己，罗小七却道：“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夫人还好吗。”

小晏微微一怔，反问道：“还记得夫人之前说的吗，你知道得越多，负担便也越大。不如像嘟嘟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开开心心的。”

转而在罗小七的脑袋上一阵薅，薅得罗小七成了一只炸毛的小黑猫，说道：“口诀记住了？以后早晚这般练习，时间控制在一个时辰内便可。”

罗小七道：“练好了我可以打得过你吗。”

小晏再次大笑起来：“我可算得上是你的师父，你怎能大逆不道。”

罗小七哼哧着做了个鬼脸，挥舞拳头要揍，小晏一个侧让，哪知拳头只是罗小七的虚招，实则脚下早已在谈话间藏了几块碎石，此时一股脑儿踢出去，全招呼在了小晏的腿上。

小晏：“……”

这回换做罗小七肆无忌惮大笑。

小晏不多话，实则性格爽朗热情，而其他人也大半是这样的爽快性子。便是夫人，温柔之中也处处是豁达。罗小七与他们相处了一段时日，有些耳濡目染，渐渐自己也通透了不少，没过去那么小心谨慎，处处忧思多虑。

他如今每日除了干活，还要背书、练字，温习五行八卦和心法口诀。背书和五行八卦，嘟嘟也大多熟记于心，罗小七便在二人玩耍时温习这些，通过嘟嘟来查漏补缺。

心法口诀放在早晚，倒是练字最麻烦。日间偶尔用树枝在地上划划，但整块的时间却很难腾出来。罗小七思来想去，还是每天晚上去仁善堂的灯笼底下练习。

半夜练字，占用的是睡眠时间。起先罗小七早上的确犯困，练了一段时日的心法口诀，精神头倒是变得很好，也不容易疲乏苦累。罗小七越发不敢懈怠，希望早日练好了，小晏会教他更多的东西。

机关阵法，小晏也教了一些。

机关阵法之中，又有很多类别。水阵、火阵、箭阵等等，除了一触即死的死亡之阵，剩下的大多与五行八卦阵搭配使用。罗小七练习机关阵，吃了不少皮肉上的苦头。

八卦阵若是错了一步，还可以退回去重新再做选择，机关阵却是错一步便立刻触发机括，不死也伤。小晏依照杨花谷的地势，给罗小七设置了不少机关阵，甚至还有连环阵。罗小七刚从陷阱里爬出来，可能立刻就被勾上了树。

罗小七：“……”

罗小七想揍小晏的心，每天生了灭，灭了生。

这日小晏设的是八卦机关阵，罗小七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摸索出阵的瞬间，树上的小晏抬手鼓掌，罗小七正要冲过去，噗通一声整个人跌进了水沟里。

罗小七：“……”

小晏憋着笑意道：“这是阵外阵，即便你破阵了，又怎知阵外没有别的陷阱了？小孩你要记得，失败，往往是在将要胜利的那一刹那。”

罗小七从水沟里爬上来，幽幽说道：“那你觉得你现在是不是胜利了？”

“嗯？”小晏一怔，忽觉身下有些不对劲。

原本在树下喂小羊的嘟嘟，不知何时已经爬了上来，大约是爬不动了，努力伸手要抓住什么勾住自己，于是那条乱挥的胳膊一下子抓住了小晏的裤子，“撕拉——”小晏的裤子被抓破，半个屁股露了出来，而嘟嘟已经要往下坠去。

小晏：“……”

小晏袒露着半个屁股，哭笑不得地拽住了嘟嘟，一同落到地上。罗小七湿哒哒地走过去，捧着嘟嘟的脸亲了一口，说道：“干得漂亮。”小晏便大笑起来。

一个浑身湿透沾满烂泥，一个风吹屁屁凉，最后赢家嘟嘟抱着小羊回去给两个人拿干净衣服。

天色昏黄，太阳将要落山。嘟嘟拿给罗小七的衣服，大小竟然颇为合适。他们将装束换成普通布衣的时候，夫人也一并以嘟嘟哥哥的尺寸做了一套。如今罗小七也不拘这些了，打了个喷嚏，快速换上。

回家时路过河边，罗小七顺手将衣服洗了。他还没学会像嘟嘟那般对母亲撒娇，但衣服脏了立时洗干净，至少可以免去母亲的一顿唠叨。

母亲回来，果然没怎么发怒，反而多看了一眼罗小七身上的衣服，那是一身新衣。

夜间罗小七依旧带着书册和墨砚，赶去仁善堂的门前练字。他专注练了半晌，忽然听见有脚步声由远至近，以为是谁家半夜求诊，抬头看过去，却半个人影都没有。

但往一旁躲藏的声音，罗小七听得分明。

胸口猛地突突跳了起来，罗小七低头看字，心中却是格外诧异，为什么是这个人躲他？

他搓了搓并不冷的手，又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继续练字，却已分出了一点注意力。练了心法口诀之后，罗小七这是第一次发现，自己连耳力都提高了不少，一点轻微声响便能察觉。

那隐匿的脚步声果然又窸窸窣窣起来，轻擦着地面往罗小七靠近。

罗小七屏息，写字的手未停，听见那脚步声停在离自己极近的地方，或许抬头就能看到是谁。

他猛地抬头，眼前晃过虚影，有什么快速闪过，四下里寂静无声，灯笼的光芒在地上轻轻飘动。

这人的动作迅疾，但罗小七很笃定，小晏的动作更迅疾也更利落。

除了雨天，罗小七几乎每夜过来练字，很少在夜间遇到行人，更别说如此鬼鬼祟祟的人。他琢磨了片刻，正要放下念头专注练字，那消失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不止一个人了！

罗小七不再耽误，收拾了东西，拐步闪近仁善堂旁边的漆黑小巷。轻微而杂乱的脚步声追来，罗小七的胸口突突跳。他随意捡起什么往前方扔去，同时身影一矮，直接钻进了旁边一个狗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