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了，可以了。”罗小七吻他的脸颊，嘟嘟哇地哭出声，环着罗小七的脖子，断断续续地说道：“小七，我、我好疼，手指疼。”

小羊跳出他的怀抱，在地上晃着身子将水甩干。嘟嘟在罗小七的怀里哭得差点憋气过去，半晌终于哭累了，举着手指抽泣，弯腰去抱小羊。

“我帮你抱吧。”罗小七先一步抱起小羊，生怕嘟嘟再把另一只手塞羊嘴里，说道：“没事了，我们可以一边说话一边走，走快一点。”

这里与杨花谷格外不同，地势开阔平坦，走了一段路，漫天星辰渐渐散开，恍若铺在了黑色的丝绸之上。四周隐在黑暗之中，却又仿佛处处有光。

罗小七心中的不安被涤荡，此时人生便如眼前一样。他抱着羊，另一只手紧紧牵着嘟嘟，夜风吹了过来，他打了个寒颤。

两个人寻了一处避风的地方藏身，罗小七顾不得检查身上的东西，一股脑儿将湿透的衣服脱掉，嘟嘟也跟着他脱衣服。

“嘟嘟，你冷吗。”

罗小七在四周寻了寻，寻了一些枯叶干草。他有心想弄出点火驱寒，但实在不敢。好在这里比较干燥，风也渗不进来。

罗小七实在太累了，很快睡着。梦境之中，他一直浸在水里，浑身都是冰冷的。他觉得头疼，努力睁开眼，天光已大亮，怀里如抱着一团火。

“嘟嘟？”罗小七挣扎着要爬起来，四肢却是绵软无力，这才知道自己受寒了。

嘟嘟还在呼呼大睡，被他的动作惊醒了，直接拱着脑袋贴过去，眨眼说道：“小七，你一直在说话，我回答你，你不理我。”

罗小七捏捏他的脸，觉得头晕得厉害，于是手掌移向嘟嘟的额头。嘟嘟的身体如一团火，没有受寒，罗小七放心了，彻底失去了知觉。

这一睡，便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罗小七再醒来之时，空气中有些微甜的香气。他睁开眼，看到嘟嘟蹲坐在不远处，正在咀嚼一些果子，小羊在旁边吃草。

罗小七：“……”

罗小七没来由一阵紧张：“你在吃什么？”

嘟嘟回头，嘴巴四周全是紫红紫青，他哇地一声哭着站起来，几乎是蹿进罗小七的怀里。罗小七摸摸他的脸，那些紫红紫青是浆果的汁，顿时松了一口气。

嘟嘟穿着衣服，衣服上有些泥巴印，罗小七看到自己的身上盖着衣服，直接穿上，问道：“嘟嘟，你没事吧？”

嘟嘟摇头，蹭在他的怀里不松开，说道：“小七，你身上好冷啊，你可以抱着我。”

嘟嘟的身子像一团火，无论何时都是热乎乎的。罗小七昏迷的时候，他一直抱着罗小七，饿了便扯附近的浆果。好在是秋天，遍地有很多可以食用的东西。

罗小七也吃了一些浆果，辨认方向之后带着嘟嘟往雍容关而去。

觅到第一处城镇，打听雍容关之前，罗小七先闲听了一些别的事。他如今对嘟嘟一家的事并不清楚，只知道夫人姓林，而街头巷尾说得最多的便是，林家堡被灭门了。

罗小七没有吭声，带着嘟嘟继续前行。

彼时他以为，自己和嘟嘟已经没有了什么危险，只要能够安全抵达雍容关，找到聂敞。哪知在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歇脚亭子里，竟然能够遇到抓小孩的人。

那些人作江湖打扮，打量了几眼罗小七和嘟嘟，忽地问道：“你们是不是兄弟俩，姓林？”

亭子不大，里外全是暂做歇息的赶路人，有人啃大饼，有人嚼牛肉。嘟嘟抱着小羊，饿得饥肠辘辘，闻着酱牛肉的味道不停咽口水。

嘟嘟先是摇头，然后点头，那些人的目光随之亮起。罗小七饿到萎靡的精神顿时一震，说道：“我弟弟的意思是——我们是兄弟，但不姓林，而是姓罗。”

那些人面露疑色，彼此对视几眼，正要继续盘话，罗小七连忙拉起嘟嘟离开亭子。

走得稍远一些，罗小七在嘟嘟的耳边低语：“嘟嘟，从现在起，别人问你叫什么，家里有谁，你就说你姓罗，有哥哥叫罗小七。”

“我叫罗什么呀。”嘟嘟认真想了想，“小七，我不要当你的弟弟，我要给你找六个哥哥保护你。”

罗小七失笑，原来还惦记着这茬呢。他揉了揉小孩的脑袋，说道：“就叫罗雀好了，小麻雀的雀，整天叽叽喳喳的。”

未防被人盯上，他们离开亭子之后走得并不匆忙，此时看不见亭子了，立刻转身钻进附近的灌木林之中，那群人果然追上来了，骑马路过灌木林往远处奔去。

罗小七觉得奇怪，思索了片刻。这群人找的，明显是嘟嘟和他的哥哥林隐，但既然不是林家堡的人，为什么要找两个小孩呢。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对嘟嘟说道：“你身上的胎记在哪里。”

嘟嘟把小羊放到地上，扯开衣襟露出锁骨下方的两颗如朱砂点缀的红痣。

罗小七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出来，正要替小孩将衣襟重新整理好，却见小孩的脖子间有一条黑色的细绳。他将细绳抽出来，末端是一块玉。

玉的造型极其奇特，是八卦之中的“坤”。

一时心又突突跳起来，罗小七将玉仔细看了半晌，嘟嘟盯着他说道：“我的玉给了哥哥。”

罗小七：“！”

罗小七说：“你和林隐，分别有一块玉？”

嘟嘟点头，罗小七明白了。林家人出逃，嘟嘟跟随母亲，林隐跟随父亲，为的便是保护这两块玉。他当即毫不犹豫地将玉解下，说道：“嘟嘟，从今以后你要记住两件事，你姓罗，你身上没有玉——你要牢牢记住，直到我们找到聂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