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嘟嘟在雍容关等你,足足等了十天。”
林静逐斜靠着岩石,一只手抓着老病鬼的肩膀,唇色惨白,美目之中含了几分怒意。
“夫人那般信任你,你却失约,如今你又有何脸面来盗她棺木!”
“我,”老病鬼讷讷,一时无法言语,只感觉心潮涌动,有些愧疚,“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孩子竟然能够走到雍容关。”
乌停云将林静逐扶起,罗雀也连忙过去搭手,一同扶着林静逐上马。林静逐得了乌停云的几丝内息,闭眼调息片刻,罗雀又将老病鬼也扶上了马。
罗雀没有内息受阻的困扰,虽然看着惨兮兮的,但神情甚是浑不在意。他随手将脸上的血迹脏泥抹掉,叉腰,花脸儿看着林静逐。见林静逐也看着自己,立刻狗腿毕露,爬上马背。
林静逐与他口中的“嘟嘟”,有着很深的情谊,罗雀大脑里却是一片空白。但他好歹混荡着长大的,装乖的第一等高手,既能占别人的便宜,也不介意别人占自己的便宜。
此刻并不掰扯自己是不是“嘟嘟”,老老实实与林静逐共乘一匹马,在乌停云的带领下往藏棺的荒林而去。
此时的大流河,禁军们清理着尸体,禁军统领与络腮胡子等一干守陵卫也已到达。
满地碎石,乱雪淤泥,白面书生的五脏六腑完全破碎,禁军统领查看尸体上的伤痕,最后捡起落在一旁的铁扇,翻看两眼,啧啧两声说道:“这公子在北落师门的那些年,恐怕不只是疗伤那么简单,怪不得皇上对他心有戒备。”
络腮胡子看着娃娃脸,娃娃脸握着飞鹰刀,正默不作声地与同僚一起搬运尸体。他回头,对络腮胡子说道:“公子去了荒林。”
络腮胡子道:“你没跟去?”
娃娃脸道:“我这就去。”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络腮胡子拉住他,“我们是守陵卫——”
“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守陵卫的主子只有皇帝一个!”娃娃脸打断络腮胡子的辩解,“这全天下的人,也包括公子。”
络腮胡子道:“你不能效忠公子。”
娃娃脸哂然一笑,仿佛一夜之间褪去了少年的模样,说道:“原来‘长恨此身非我有’并不是一句妄言,但当初成为守陵卫,是我的选择,我没有后悔。”
他将飞鹰刀悬于身侧,手掌握着刀柄,指尖摸索刀上展翅翱翔的黑鹰。年少时不舍昼夜地练武,为的便是成为一只展翅的鹰。
人终究要为自己的选择,失去一些东西。他说道:“那聂敞是武王妃的师弟,认出了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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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府北,荒林。
此处是青州府最荒芜的地方,高树耸立,绿荫森森,终年没有多少人迹。
乌停云跃上枝头,发出细长的哨声,立时便有五六位黑影人现出身形,或立于草丛,或站在树上。
老病鬼下马,却未继续往前走,扭头看向罗雀,说道:“小麻雀,你去。”
罗雀:“……”
罗雀默默吐出一口勉强混着血丝的吐沫,说道:“大叔,我也受伤了。”
老病鬼笑了一声,无奈道:“按我教你的法子,破阵,然后取下棺木——算是我在这世上,最后一件拜托你的事了。”
乌停云自远处扔过来一个小盒子,“砰”地砸中罗雀,林静逐拿起小盒子,打开,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
林静逐将药膏涂在罗雀手脸处的伤口上,说道:“罗雀,这棺木自失窃之日起,便与你脱不了干系。”
药膏浸在伤口,不疼,反而像是身在雨过之后的青竹林。罗雀看了一眼林静逐,讪讪下马,叉腰看了一眼众人,说道:“可以是可以,但要是以后你们发现自己找错了人,这亵渎亡灵的罪名别乱添到我身上。”
他也不再犹豫,转身便往荒林深处,身影很快消失,惊起一群飞鸟掠向天空。
林静逐看向老病鬼,说道:“你支开罗雀,所为何事?”
老病鬼倚马而立,身形有些佝偻,说道:“你登上了二十八星?”
林静逐不语。
老病鬼却很笃定,说道:“心法与招式,便是武学。你毫无内息,却能使出那般纯熟的惊雷掌,应是学尽了二十八星之中的武学招数。”
天下武林,七分北落师门;天下武学,十分二十八星。即便如今的武林,南落师门崛起迅速,但论武学之典藏,依然是北落师门为尊。
老病鬼一时疑惑道:“但你为何,明明没有内息却能以内力催动惊雷掌呢?”
林静逐依旧不语。
远处荒林之中,时不时传来巨响,破阵也能闹出怎么大动静的,除了罗雀没有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