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停云默然。
若上虞长老去请骓逝雪,骓逝雪必然不会推辞的。他没有说出口,他知道是自己多虑,但他连听到“骓逝雪”这三个字都像变了个人,又怎能轻易做到不多虑。
林静逐提笔,点上朱砂,在钱塘地图上的镖局位置做了一个浅色的标记,说道:“上虞剑庄与青云派不同,南落师门的剑宗主、酒宗主虽分别出自这两家门派,但青云派并不过分彰显与酒宗主的关系。上虞剑庄则不同,如今提起上虞,人人都能想到剑宗主骓逝雪——
“这董群出身北落师门,这几年不仅无人知晓,还能够将长兴镖局发展得如此之快,来头一定不简单,需再深入调查。”
乌停云默然点头,说道:“那我先走一趟库房。”
“你要怎么去?”林静逐道,“既然镖局里有上虞弟子,今夜的探查已经是全部了。与其再次冒险,不如你先买一把剑,直接登门说是上虞乌氏派去的,或许他们倒不会对你起疑。”
乌停云:“……”
乌停云此生有两难,一难是听到“骓逝雪”三个字难以维持正常;二难则是……乔装打扮,满口胡言。虽然他的确曾是上虞弟子。
乌停云顿了顿,艰难道:“我派飞羽阁的人去。”
“雇佣本地人上门打听消息,也好过飞羽阁的人去。”林静逐说道,“先不说骓留月,这董群以及镖局里的一帮镖师,目前身份都不明朗,我们——”
“我去吧,”罗雀忽然举起手臂,趴在桌上打了个哈欠,“我谁都不认识,谁也都不认识我。”
林静逐、乌停云一同看向他。
罗雀坐直身体,肩上狐裘滑落,他没有注意,只是忽觉有些冷,直接把松鼠抱在手上,弯着眼睛看向林静逐,说道:“那里曾是林家堡,说不定我过去了,能想起什么呢。”
离开青州府往钱塘的这一路,他狗腿依旧,我行我素也依旧,但其实心中一直很清楚,林静逐为什么要留他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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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在望海楼饱餐一顿,罗雀带着守宫便往长兴镖局的方向晃悠着去。临行前,松鼠攀着他的肩膀也要一起去,罗雀将它从头撸到尾巴尖,然后交给了林静逐。
春时阳光灿烂,罗雀也笑得灿烂,不知天高地厚更不知忧愁的少年模样。他穿行在钱塘的大街上,看杏花绿柳,檐前燕子低飞,偶尔在卖艺人的摊前凑个热闹。
乌停云起先在暗处跟着,后来觉得无聊,便只留了飞羽阁的人,自顾回去与林静逐安排接下来的事。
巧合太多,便是蹊跷。长兴镖局如何面上鸡飞狗跳,但思索起来便觉得有种种异常之处。
孩子丢了,至今不仅一点消息也没有,连浑水摸鱼送别的孩子过来假冒的都没有?库房的金银丢失,不报案,不追查何人行窃,竟然先派人守着?
林静逐一贯不怎么出门,今日也是难得凑热闹,在望海楼的凉亭边坐着,一边垂钓一边听人闲扯。
望海楼的前后是回字结构,左侧临湖,便只建了一条长长的走廊供人走动欣赏湖光景色,湖边还有几处凉亭用来歇脚,下棋品茗皆可。
这些人的闲扯里,自然少不了长兴镖局。
林静逐握着鱼竿,斜靠着凉亭,怕晒,戴了顶斗笠,一边听人闲话一边分神想着罗雀会怎么混进长兴镖局里。以那孩子不怕事爱捣蛋的性格,怕不是能直接把长兴镖局掀翻了天。
他犹自想那画面,便已觉得好笑至极,勾起唇角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远处有画船泛游,船上的人看了他一眼。
乌停云忽然现身,走至林静逐的身边,神色不知是无语还是郁闷,小声说道:“罗雀进了长兴镖局,而且……而且是被董群、骓留月一同领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