骓逝雪喝醉酒之后，便会把所有跟前的活物当成狗，还带上手的。

醉的人不知轻重，他手底下重重揉捏着乌停云的脸颊，揉捏得乌停云龇牙咧嘴，脑袋跟着晃，却没吭一声。

洛莞再怎么淡定，也不由好奇看了乌停云一眼。骓逝雪的手劲儿，啧，谁挨谁知道。

乌愚儿抱狗，骓吻秋将骓逝雪的爪子从乌停云的脸上扒开，狗塞过去。狗叫了几声，终于认命了，敞开肚皮任由骓逝雪抱在怀里揉圆捏扁。

众人长嘘一口气，重新坐下来，骓逝雪只管专心吸狗。洛莞冲乌停云招了招手，乌停云走过去，在她和骓逝雪的中间坐下。脸颊被骓逝雪揉得发热，乌停云没有去碰，夜间的冷风扫过，他闷声直抽。

骓吻秋说道：“飘霰，你看阿雪，狗就送给他吧。”

乌飘霰说道：“不行，只能借一晚，明天让阿雪亲自送回去，我妹妹知道是阿雪抱走了才不会和我闹。”

骓逝雪的毛病，熟悉的人都知道。他的身份摆在那儿，养这种抱在怀里的绒毛小狗不合适，但他偏偏个性和善，不会养吓唬人的大狼犬。平时也不提有多喜欢，但喝醉了酒，一切都藏不住了。

今日宴席结束，洛莞见骓逝雪有了醉意，便拉着乌飘霰几个相熟的弟子送骓逝雪回去。路上骓逝雪就开始犯毛病了，好在没有旁人，大家又身手灵活，打打闹闹地到了太一轩。

又说笑了会儿，繁星隐没，众人依依不舍地散去。乌愚儿搀扶着骓逝雪回房，骓逝雪依旧抱着小狗不撒手。无人再管乌停云，乌停云便又钻进骓逝雪的房里。

他不知道骓逝雪的那句“说说错在哪儿”只是免他再被追究，整个晚上一直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思考出了结果，骓逝雪却醉成这样，乌停云不知道要不要说。

骓逝雪抱着小狗，躺在床上嘀咕着谁都听不懂的话，抻过被子盖住小狗。

乌停云想了想，小声说道：“我没有错，你要真的被灌醉了，抱着琅琊的人喊小狗，受惩罚的就是你了，所以我没有错。”

小狗“吱唔”哼了一声，从骓逝雪的怀里逃脱，骓逝雪下意识翻身去逮，被子绊住脚，扑在床上只逮住了乌停云伸过来扶他的胳膊。他眼皮也不抬一下，抱着乌停云的胳膊往怀里一拉，用被子裹住，躺下便睡着了。

乌停云：“……”

乌停云个子矮，被骓逝雪这么拉抱着，下半身直接悬挂在床沿。他咬着牙，不敢动胳膊，盯着被子里的骓逝雪看了会儿，默默使劲把两条腿甩上床沿，就这么身子折成对角，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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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剑论道之后，青云、琅琊的人回去，骓逝雪的剑道已至第五重境的消息便在江湖上传开了。

上虞剑法在江湖上有着“剑道第一”的美誉，共有九重境。这九重境，一重比一重难。上虞弟子若自幼勤勉，大多可在十二三岁时至第二重境，资质出众者，或至第三重境。

二十岁左右到达第四重境，已经可得一句“少年英才”的赞美。

庄主这样的一派之掌门，乃是第六重境。于剑道上并不是最高，但放眼江湖，已经在一流高手之列。当今武林的剑道第一人，是骓逝雪的师父，上虞剑庄的大长老。大长老已是耄耋之年，剑道至第八重境。

骓逝雪如今不过十五岁，能修行至第五重境，的确是天资卓越。

消息传开，免不了迎来送往和四处走动。骓逝雪离庄之前，将乌停云安排在了学馆。

乌停云不怎么说话，哪怕是对着骓逝雪，又没人管教，待在太一轩也不过是多一张吃饭的嘴而已，虽然这张嘴吃下去的饭有点多。

骓逝雪不在太一轩，骓吻秋和乌愚儿又怎会将乌停云当主人伺候？乌十六更是一直闭关修行，无人收留的乌停云便听从骓逝雪的安排，住进了学馆。

那时他想拽又不敢拽骓逝雪的手，只能默默捏着自己的衣角，说：“你回来之后，我能不能去太一轩？”

“你什么时候都能来啊，我又拦不住你。”骓逝雪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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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文课，下午武课。乌停云这般大小的弟子，三字经、千字文早已熟烂，如今学习的是四书。习剑也有两年，基础早就打完了，剑道已经入门。

而乌停云对这些一窍不通。

他跟着几个说话还带着奶味儿的幼童一起背诵三字经，骓霜痕并着几个弟子趴在窗户上冲他做鬼脸，乌停云将脑袋挪到另一边。

不怪骓霜痕总是来烦他，他自小在虫谷没念过书乃是情有可原，也不曾修习过上虞剑法，但武功却是有底子的，且比骓霜痕这些循规蹈矩的要好得多，因此习剑时便一块儿。

但乌停云对习剑并不上心，甚至别人故意戳他，他也不动，戳得不耐烦了直接扔掉木剑扑过去，张口便是咬。

没人管教，他又不怕挨揍，最后督习也没办法了，说道：“到时候阿雪主持考核，你就这样当着他的面咬吧。”

乌停云说：“什么考核？”

每年三月，是学馆弟子的剑道考核，对于他们这般大小的孩子来说，若是及格了便不必继续使用木剑，而是可以选择自己的佩剑。考核中名列第一的人，将会由掌事甚至庄主亲自赐剑。

已经有消息传出来，骓逝雪将会担任学馆掌事。

即便到明年的三月，骓逝雪也不过虚岁十六，但没人觉得他担任掌事过分年轻。作为第五重境的剑道修行者，任何事情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甚至是他人眼中的荣誉。

乌停云再三确定是否为真，督习忽地又改口说不一定，以长老们的委任为准。

乌停云虽然沉默，却一直是南夷人的脾性，不喜欢弯弯绕绕，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把不确定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但他不由自主地选择了相信。

若骓逝雪真的担任学馆掌事，那么便不必苦等骓逝雪回太一轩，只要成为学馆里最出众的弟子，便可得到掌事的青睐了。

乌停云开始习剑。

他认真起来，又是另一副模样，若是此时上虞山崩塌，也不会阻止他的练习。不过两个多月，乌停云已至剑道的第一重境界。

骓霜痕几个小孩不服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