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金刚怒目，宛若菩萨低眉楼至韦驮低头回答到：

“吾错在未教你善恶。”

秉承着不懂就问的画中花妖，立刻对楼至韦驮问道：

“那小哥哥，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这简单的一问，却让楼至韦驮微微一征。

佛经无数，善行更是记载其中，可善恶二字区分，又怎能被所记载的文献佛经说的清楚？

善恶，并非那么容易区分。一人之善，对他人也可为恶。

楼至韦驮斟酌之后，方才回答。

“善是‘恕’道，意为诸恶莫作。善是正，是中庸，恶是过，是不及。”

画中花妖摇了摇头。

“小哥哥，我不懂。”

对这种禅意十足，又或者说是历经世事变迁，看透人世百态才能说出来的总结，画中花妖是无法理解的。

但是，不知善恶，她却知万物因果。

“我救人，便是为善。”

她说完，似乎觉着自己的话说的并不清楚，又继续问道：

“小哥哥是觉着我做的善，不对。所以成了恶，对吗？”

画中花妖的理解并无错误，楼至韦驮回答道：

“是。”

画中花妖的眼睛依旧清澈，她对世事不知，却对自然自有一番理解。

“可是小哥哥，行善就一定是在行恶啊。”

画中花妖指着身边的一颗枣树，对沉默不语的楼至韦驮说道：

“小哥哥，这颗枣树，五月开花，七月挂果，九月成熟。果实便可以被人所食。可这些果实是这颗枣树的孩子啊，人摘掉果实，就是在剥夺枣树繁.衍的机会。对人来说，这是善，可让他们饱腹，可对于枣树来说，人却谋害了它的孩子啊。”

“还有，小哥哥，这儿并不是一颗枣树会正常生长出来的地方。因为这儿没有枣树的群落，所以这颗枣树是人所栽种的。而这片土地只能供养一棵树长大，那么，这颗枣树生长的时候，就剥夺了其它树生长的可能。”

“这样的情况，对于枣树来说，是善，而对于那颗原本应该在这里生长的树呢？它被剥夺了出生繁.衍的可能，对于它来说，又是不是在为恶？”

“小哥哥，善与恶本身就在并行，因为当判断立场不同，善恶也在不断的变化。所以，小哥哥，我从来不分善恶——

我只救。”

很新奇的话。

认真倾听结束的楼至韦驮看着画中花妖，突然发现自己错了。

她哪里是不知善恶——

而是，她太知善恶。

她——亦已不从人的立场去看世间百态。

正因为此，方如此行事，方——

问心无愧。

而了悟这点的楼至韦驮，却对画中花妖所道的理论，福至心灵。

善恶并行。

善而为恶。

恶而为善。

业愿双修。

相有应和。

顿悟的楼至韦驮盘腿而作，周身金光四射，身边隐有金色莲花虚影，耳边禅音梵唱。却是，佛法精进之相。

此一悟，便是百年。

春去秋来冬又回，夏日炎炎。寒暑不侵，充耳不闻。

画中花妖在楼至韦驮身边等啊等，到最后索性直接化为桃花树苗。种在楼至韦驮身前。

百年间一晃而过，日月轮转。小小的一株桃花树苗。现在却变成了足以遮风挡雨的大树。

这般，颇有树下悟禅的意境。

等楼至韦驮重新睁开眼睛，竟看到有人在他下方跪拜，不远处还兴建了一间小庙。

而察觉到楼至韦驮终于清醒的画中花妖，第一时间出现在楼至韦驮面前。

顿时，楼至韦驮听到了下方村民，在喊‘善医童子’和‘真佛’。

楼至韦驮看着面前百余年都没有长大的画中花妖，非常想弄清楚：

你究竟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