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峰觉得胸口有些刺痛，不知是不忍，或者不舍，又或者不愿意。他单手对杨九天行礼。“贫僧本是出家人，你我之缘，只在一时，并非一世。”

“一时或一世，有何分别？一念起一念灭，计较又何必？”他眼角的泪水落在地上，打湿了脚下的石阶，“我也是众生，我也想要你一点慈悲。”

“这慈悲不过一场空欢喜。”

“给我一场空欢喜又何妨？”

袁峰看着他，想哭却笑了。他朝着杨九天伸出手，轻轻摩挲他的脸颊，擦掉他脸上的泪痕。

“别哭。”他喃喃地说。

手指触碰的地方很暖，但袁峰却觉得他很冷。他不是个执着的人，从来都会听从自己的选择。就算再多痛苦，他也会努力一个人化消，然后积极地去活每一天。

“大师，大师。”有人在他耳边喊他，听不出情绪。

眼前突然迷离起来。袁峰勉强睁开眼，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脸。“别哭，我不回去了，我跟你走。”

“大师，醒一醒。”那个声音低沉地说道。与此同时有人按住了自己的肩膀。“你在做什么？”

袁峰猛地一惊，他马上抬头，看到自己正躺在地上，靠着一座石狮子，薛九霄半跪在一旁，自己的手正在摸他的脸。

袁峰立刻收回手，他尴尬地咳嗽两声，移开了视线。但视线一转，他就看到一个非常面熟的万花正坐在旁边包扎自己的右手臂。那花哥面容冷酷，仿佛整个扬州的人都欠他万两黄金。

“裴大夫？”袁峰目瞪口呆，“你不是在洛阳吗？”

“主城有四座，我为何要在一座吊死？”裴大夫冷漠地扫了他一眼，“算你福报好。又遇上我了。”

他包扎完毕，站了起来。袁峰动了动手指，又动了动手臂，发现几乎已感觉不到疼痛，灵活度也恢复了大半，不由得对裴大夫肃然起敬。

“多谢裴——”

“收人钱财，□□。住口吧。”花哥道，“不过大师倒是好兴致。先前是唐门，这次是天策，常换常新啊。”

袁峰没听懂他的意思，只是挠了挠头。“我的手好了吗？”

“伤筋动骨一百天。别活动得太厉害。”万花收起自己的物件，起身准备离开，“对了，我离开洛阳前，那唐门曾向我打听过你，看他模样很是心急，怕是在寻你。你若得空不妨去找他。告辞。”

他说完就走，头都不回，眨眼就消失在城门中。袁峰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着薛九霄，后者依然望着地面，还是那副漠然样子。

“九哥……”袁峰挣扎着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你花了多少钱？”

杨九天摇摇头。他拿过一个包裹，放在袁峰手里。

“找个客栈，换换衣服吧。”他对袁峰道。

他这么一说，袁峰才低头去看自己的衣服。果然，又脏又破，全是血迹。环顾四周，红匣舆已经不见了，似乎薛九霄早已办妥了一切。于是他抱紧包裹，亦步亦趋地跟着薛九霄后面入了扬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