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牌子被翻过大半边，晃了晃落回原状。差这么一点，郑一煌停下了，他盯了牌子片刻，心里莫名有种自己不会能碰到的感觉。

“算了，我不想翻了，反正你说了要帮我，对吧？”

年轻人摇着扇子，眯着眼露出困倦的笑容。

*

少年年纪虽小，所托的事却相当正经。他紧盯着对面的大人，生怕他戏弄自己。

“请你帮我见到一位鬼魂。”

“哦，招魂啊。”年轻的老板漫不经心地说。

郑一煌又问价格，小老板笑着道：“分类收费，看你要招家人魂魄，还是名人魂魄啊？”

前一个通情理义，后一个通好奇心。大多人都求这两个。大多时候，这里也不接这两个。

这小孩只要一说出口，小老板就会把他赶出去。

嘻嘻嘻，赶出去！赶出去！

地上一盆佛手茂盛，高至桌面，嫩黄的果实嬉笑摇动。

郑一煌听见一阵切切的细微声音，疑惑地四处看：“是不是有小孩在说话？”

不大的屋子堆了不少杂物，不过窗户很大，阳光直直照进来，又显得敞亮，尤其是桌旁一盆不知名植物，绿叶黄果，鲜活极了。

嫩黄多条的果子垂下头，风静静的。

耳语似的声音消失了。

小老板盯着阳光发呆不语。

少年找不到那点灵犀，只好转回头。

佛手叶子气恼地来回扇动。

他摇摇头，说：“都不是，我要见的是一个同龄的人”

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但一细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小老板让他仔细说。

郑一煌先介绍一番：“我叫郑一煌，敦煌的煌，他叫余泽，我们是小学同学，他是在四年级时去世的。”

“咦，你多大啦？”

“十三，上初一。”

“啊，你还不到十四？”小老板惊得一下坐直身体。

“是啊。”

不过他个子偏高，说话也有点老成。

“呃……小朋友，事情是这样的，”小老板一脸严肃道，“在我们继续对话之前，我必须先问你三个问题。”不等少年回答，他飞快地问：“你知道唯物主义吗？你知道无神论吗？你知道科学吗？”

郑一煌呆滞了好几十秒，瞪大眼。

“你说什么呢，老板！您是嫌我年纪太小了吗？”

小老板听着这个咬字清亮的“您”，后悔得想把耳朵割下来。然而少年的眼神却透着股之前没有的坚定，他双手拍桌，站起来，气势汹汹地问：“请您实话告诉我，世界上难道真的没有鬼魂？”

小老板盯了他片刻，心道：就算你不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对你说谎啊。

他哀叹一声，无奈地说：“招魂这种事，虽然规定上没有年龄限制，但理应不该给你这种小朋友看到鬼魂的。”

郑一煌松了口气：“没关系，我以前天天见到他。”

“鬼魂和人长的可不一样。有的鬼魂会保持着死时模样，有的鬼魂越变越丑，变成西游记里的坏妖怪。”

青年拉下眼角和嘴角，翻出眼白，往前一伸。少年后仰了下，脸上没有露出被吓到的慌张，反而吐出舌头，也回他一个。

他只好收回鬼脸：“还有可能会缺少一部分，或不记得你了……总之，你还是回去好好想想吧。”

“可我已经想了两年多了。”

小老板一怔，目光移到他脸上。小孩子对窗而坐，明亮的阳光照在他尚显稚嫩的脸上，映着一副直白而坚定的神情，好像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你说的我都反复想过，还上网查过资料和图片，有的是挺吓人的，不过，我想你能保证我的安全，那其他我应该能忍住了。”郑一煌认真地说。

小老板一时没说话。

虽未自己有过生意，但他在师父身边打下手多年，人间鬼怪、阴间人神，市井中的妖魔，见的不少。再者，他身份独特，对古怪离奇的事物有种天然的接受能力。

但是，一个十二三岁的人类想要招魂，想了两年，那么约从十岁就正儿八经的开始想了。

这可真令人有点不能相信。

他缓缓敲着桌面：“你的同学是怎么去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