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如露依旧是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点点头算是对经理的回答，然后看山鬼的视线多了几分玩味。

山鬼？

这家伙，竟然直接把真名当成卖唱的艺名在用了啊……真心疼那些被零陵山鬼之名恐吓得不敢直念其名的小妖。

“不要。”山鬼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经理见山鬼对自己毫无敬意，有些愠怒：“我看他不像别有用心，你看要不要……”说着他看向陆如露，希望她有所表示。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陆如露全程一直在玩头发，对他们的谈话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说不要。”山鬼打断经理，转身盯着他说。

经理浑身一凉，不由自主地应了声好。反应过来心有不甘也只得面色难看地退下。

“有人想养你哦。”陆如露笑他，“曾经盘踞方圆百里山头的山鬼大人，如今怎么沦落至此呢？”

“还不是修协的事。”辛凉皮笑肉不笑应道。

当年趁他刚醒来三魂未归神志不清时，以开发风景区为由把零陵收走了，只换来一套房子、一张身份证和一些零散的盘缠。

“毕竟我可是要养家糊口的男人啊。”山鬼收拾好东西，背好包，勾唇一笑，“你找我的事，到现在还不说吗？”

“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找你的呢？”陆如露发誓她只是习惯性杠一下。

“原来不是吗，那我就走喽。”背对着陆如露，山鬼露出得逞笑意，直接推门就走，两指并拢潇洒一挥，“拜拜~”

“……”已打好腹稿的陆如露。

修协赔给他的房子在九梅路的锦绣园里。黑草莓离锦绣园很远，这个点地铁也不运营了，买了点菜后他就向一个暗巷走去。

只见下一秒，映在墙壁上高挑漂亮的影子迅速膨大、溃散，化为一团散发不详气息的黑雾，黑雾翻涌间扭曲狰狞的鬼面若隐若现，挣扎着似要逃离黑雾，却又被无形的锁链禁锢，只能无声咆哮——黑猫在许多民间传说中都是通灵的种族，作为一只通体纯黑的猫妖，辛凉也不好败坏名声，自然曾通过吞噬厉鬼来修炼。

不过他忘了是何时炼的就是了。

忘掉的事情还有很多，他正在慢慢找。

黑雾咆哮而过穿梭在街角小巷，极为迅捷，到了锦绣园附近，黑雾逐渐凝成人形轮廓，辛凉脚尖点地，单手插在卫衣外兜里，另一只手抱着袋子，腰腹微弓落在地上，轻巧无声。随着最后一丝黑雾聚成发梢消弭殆尽，他站直了身体，走出阴影，神色从容地避开附近的探头。

刷了门卡走进小区，辛凉径直回家。打开仿古铁艺大门，穿过因无人搭理而花草生长嚣张的院子，房子里昏暗无光，仿佛无人居住。

辛凉走进去，眼中闪过金绿色流光，在黑暗中行走自如，放好了东西，一转身发现客厅里静悄悄坐着一个小人影，在月光下黑黢黢的，唯有一双大眼睛反着几丝光。

辛凉皱眉:“还不睡。”

小丫头片子不想长高了是吧。

罗萝见他回来，便闭上眼睛，直挺挺地倒在了沙发上。

辛凉抱起睡熟的罗萝到小孩儿的卧室，像抱一个无生命的布偶娃娃。

当年，罗萝父母私奔到零陵，在山下隐居，生儿育女，后来男人和儿子出了意外，女人不久便也撒手人寰。

睡在地底下的山鬼一个没忍住，爬上来把罗萝捡了回去。

自此老妖孤女在荒山野岭相依为命，几年后还被无良修协夺走山头，沦落人类都市举目无亲。

相当悲惨了。

辛凉轻轻掩好罗萝房间的门，而后走到外面勾着屋檐翻身上去。

为了迎合老妖怪的口味，修协准备的是中式设计的宅子，白墙青瓦，倚竹傍水。辛凉没事就喜欢在屋脊上躺躺，胡乱消磨时间。

他不喜欢坐在屋脊上，那样他会不由自主地把手往身边一搭，扑了个空才意识到自己记忆不全的事。

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

黑猫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四肢软软摊开仿佛一滩液体，懒洋洋地晒着月亮。

是夜月色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