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么还不帮她完成心愿?」官宸勾了勾嘴角,语气里带着点儿嘲讽的意味。
「我这不是,还不知道她的心愿是什么嘛……」亦灵在桌子底下搓着手,「我都跟她沟通好多次了……」
「我就这样跟你说吧,灵儿同学,你没有时间了。」官宸突然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俯下身凑近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东西再缠着你几天,你,就会死。」
亦灵看着他没说话。
虽然官宸一开始给他的感觉是搭配辣眼,但是架不住人家有一张和发型同样拉风的脸。
这是一张不管是放在哪个时代都挺符合大众审美的脸,有棱有角,每一寸线条的弧度都恰到好处。高挺的鼻梁,秀气细长的剑眉,深褐色的眼珠,还搭配了一对一点儿都不含蓄的欧式大双。这样的一张脸,就算是再辣眼的搭配和再不靠谱的表情也能完美hold住。
但是现在并没有不靠谱的表情。
正在看着他的,的确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的严肃表情。
但是吧……
虽然他不想死,这大姐缠着他这么久也让他挺烦的。但是刚才官宸那冷冰冰的「魂飞魄散」四个字,还是让他觉得心里不是很舒服。
亦灵深吸了一口气。
「那……道长……」说着话,他又把双手托在了下巴上,换上了一副萌萌哒的表情,音调都提了一个度,「您可有其他办法?人家……下不了手……」
说完就眨巴着眼睛看着官宸,和下午在班里开成一朵花的时候一模一样。
官宸感觉自己离当场去世就差那么点儿了,又莫名其妙地有点想笑场。
又他妈跟我装林黛玉呢?
你这是表演型人格吧?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孩子不笑就有这么强的杀伤力,让整个气氛顿时就严肃不起来了。
「你这人……」官宸被打败了,他坐回座位上,一边斟着茶一边叹气,「还当真是个磨磨唧唧的娘炮啊!!」
「没办法,我这个人天生就善良。」亦灵此刻一脸小得意的笑。
「行了行了,今天太晚了,咱明天再说吧。」官宸朝他挥了挥手,「晚上我给你想想该怎么解决吧。」
「那我就,回去了?」亦灵说着打算站起身来。
「等一下。」官宸叫住了他,「灵儿同学,我的伤,你还没给我负责呢?」
「嗯……?」亦灵看了一下他的右手,「您不是自己包好了吗?」
「我随便缠的。」官宸低下头,一边说着,一边将纱布解开,「药都没上呢。」
在包扎伤口这方面,亦灵虽然算不上是经验丰富,但是凑合着也还能用吧。
官宸从药箱里拿出了一盒看起来像是祖传秘方药膏的东西,让亦灵帮自己涂上。
「这、还有这。」官宸指了指自己受伤的部位,「你得给我好好地负起责任来啊,灵儿同学。」
药膏是奶油状的,颜色也是淡淡的乳白色,看起来还蛮清爽的,味道也挺好闻。只不过那涂药的工具,亦灵用起来不是很顺手,一根不知道是鹅毛还是鸡毛的玩意儿。
因为用得不顺手,所以涂药的过程就变得有那么一点长。
沉默着就太尴尬了。一边给官宸涂着药,亦灵一边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对话也似乎在朝着正常的方向发展。
「老师,您这房子看着不错啊,现在什么价格?」
「是吗。这房子闹鬼,空了挺多年了。我吓唬了房主半个月,三折买的。」
「您这是趁火打劫啊,道长……」
「不打劫他,让他打劫我啊?现在房价这么贵……」
「所以,您刚在小区道上?」
「给那刚送走的那玩意烧纸呢。」
嗯……这对话,应该,算是,朝着正常方向发展的吧?
不管如何,反正在一段对话过后,两个人也算是熟悉起来了,官宸给亦灵的感觉还是挺好相处的,和今天在课堂上感受到的气质完全不同。毕竟……自己把人家弄成了这样,他也没揍自己一顿。
忙活了十来分钟,终于给官宸上好了药。亦灵感觉自己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在负完责任之后,他甚至心情大好地给纱布打了个蝴蝶结,还是那种蛋糕店包装礼盒时用的双层大蝴蝶结。
「那我就先回去了啊,老师。」亦灵把药膏的盖子合上,说道。
「……」官宸看着蝴蝶结,一阵沉默。
随后他将手伸到药箱里,摸出来一个创可贴丢给亦灵:「把你印堂上那口子贴上,你这样我看着就忍不住想给你算一卦。」
说完,他站起身,往自己的卧室走去:「你等一下,我给你个东西。」
这一等就等了有十来分钟。亦灵在喝完茶之后便寻思着把创可贴给贴上,免得等下官宸又要说他。
但是……怎么贴?
他尝试了一下用手机的前置摄像头,但是发现一手拿手机一手贴创可贴对技术的要求有点儿高,他明显没有这个技术。不过将手机开着前置摄像头放在茶桌上还是可行的,只不过这样一来他就只能蹲在桌子旁边才能让自己出现在屏幕里了。
当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贴好创可贴的时候,官宸从房间里走出来了,看到他蹲在桌子旁边愣了一下:「你干嘛呢?不用管地板,小问题……」
「啊……」亦灵此刻也有点儿尴尬,他都忘了刚才地板那茬儿了!
解释起来感觉自己对地板很不上心,不解释又显得自己很傻逼,亦灵当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起来。」官宸朝这儿走了两步,显然看清楚状况了,也没再追问,直接下了道命令。
亦灵马上站起来了,此时他看到官宸的手里拿着一道黄符。
「你这眼圈都特么比印堂还黑了。」官宸食指和中指夹着黄符,递给亦灵,「拿着吧,贴床头,好歹今晚上睡个安稳觉。」
「啊……」亦灵恭恭敬敬地伸出双手接过黄符,「谢谢老师!」
「我怎么觉得你这套动作,跟接个圣旨似的?」官宸看着他忍不住吐槽。
「老师……」亦灵将黄符收好,抬起头看着他,表情很严肃,「发圣旨的一般都是公公。」
官宸愣了一下,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此时他脑海里又想起来刚才那一下,不禁觉得裆下一凉:「我觉得,我刚才和公公之间也就差你多一脚了。」
亦灵一下就笑出声来了:「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说着他又觉得这样笑太明目张胆了,只能尽量控制自己,让语气显得有点歉意:「下次我一定注意……」
「你还想要有下次?」官宸板起脸来,语气里却也带着忍不住的笑,「没有下次了,我不会允许自己被一个小孩子推倒两次!」
「好的,老师。」亦灵笑道,「希望下次推倒您的是个年轻曼妙的女老师。」
「女老师就算了吧,」官宸啧了一声,「高中班主任给我留下的心理阴影还没消退呢。」
亦灵想了想,说:「那您说说,您看上了诚远哪个女学生?我让叶晓给您打听去……」
我就非得在诚远这种三流中学挑对象吗?
官宸很想这样问他,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还是个三流中学的老师呢……这不打自己脸吗。
结果最后,说出口的话变成了一句:
「非得是女学生吗?」
说出口后,他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嗯?」亦灵看着他,表情里似乎有那么一丝惊愕闪过。
接着他问了一句:「那,哪个男学生?」
「……」官宸沉默了几秒钟,「什么哪个男学生?」
「问您看上了哪个男学生啊。」亦灵又恢复了一脸萌系的表情,「我让叶晓给您打听去,保证上下三代消息齐全。」
官宸从他的话里面挑了另一个重点:「你们学校的男学生,还有下面三代的?」
「哦,上三代。」亦灵笑了笑,「需要吗?」
官宸看了他半天:「不要……我的意思是,就非得是学生吗?」
「啊,」亦灵笑着说,「师生恋,校园啊,青春啊,不是挺美好的吗。」
「压力山大啊,」官宸说,「灵儿同学,你怕是没有感受过被舆论支配的恐惧?」
「没有啊,」亦灵说,「我从小到大,也没咋关注过身边的舆论,怎么,您体验过啊?」
「……没有。」官宸感觉自己和这孩子都说不下去了。
「那您担心什么?」亦灵又笑了,「我说真的,叶晓这个学渣做啥都不行,就收集信息有天赋,您真看上谁了,找他准没错。」
「你就不能不操心老师的终身大事吗?」官宸说,「整得跟我妈似的。」
「啊,好的。」亦灵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好像被叶晓传染了,是有点儿爱八卦的趋势了,「那么老师,我回去了,谢谢您的符。」
「晚上早点儿睡吧。」官宸把他送到了门口。
「好的老师。」亦灵换了鞋子走出门,在走廊拐角处朝着官宸挥了挥手,「晚安。」
「晚安。」官宸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