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心中的希望完全破灭之际,耳边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晋宁循声望去,就看见有差役拖着几个从牢里救出来的犯人。
那些犯人看上去似乎大都昏厥了过去,一样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晋宁走了过去,他决定碰碰运气。
不过这一眼就让他瞅中了在人堆里格外显眼的南燕侣。
南燕侣当初被北镇抚司抓走的时候比较匆忙,他身上那身绯红色的补服还未来得及换下,因此那一点绯红在混浊的视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南燕侣是被拖出来的,没错,就是拽着胳膊跟腿硬生生拖出来的。
晋宁走上前去在犯人堆里把他扒拉了出来,也不知道身上有没有伤,总之那身补服也脏污的早就看不清楚原样,他伸手在南燕侣脸上揩了一下,手指上立马摸出一层厚厚的灰。
“南燕侣?”晋宁伸手推搡了他几下,南燕侣好像昏死过去了一般,完全不为所动。
“醒醒,别睡了,要迟到了。”
晋宁紧接着又推搡了几下,南燕侣还是不为所动。
右都御史大人无奈,只得伸手去探了探人鼻息,这一探不得了,晋宁眉头一皱,半晌竟然叹了口气,似有遗憾的站起身来。
“罢了,老夫明日就去请旨陛下,封你个楠木打的棺材,厚葬吧!”
说完,他双手一负站起身来便要离去,然而不过须臾,腿脚就被人猛地抱住,晋宁身子一顿,低下头来,就看见南燕侣睁着眼睛看着他,嘴巴呜呜乱张却似乎说不出来话。
“唉。”不轻不重的叹了口气,晋宁蹲下身子将他扶了起来,使劲在他背后一拍,南燕侣猛地呛咳了几声,吐出一口浓烟来,许久才得以开口说话。
“我,我没死?”
晋宁对着那张看不清楚鼻子眼的脸道:“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南燕侣似乎头一回从上司那里感受到难得的关怀,他看着晋宁许久,声音俨然有些哽咽,“我,我没事儿。”
话音落,晋宁蓦地一凑近他,瞪直了眼道:“没事儿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听话,不然一会儿没事儿也变成有事儿!”
说着,从袖子里匆匆掏出来一张卷成条的纸皮连忙塞入了南燕侣的手心。
“这是……”
刚刚死里逃生的南大人显然还一脸晕乎的没弄清楚状况,晋宁靠近他压低了声音道:“这是曹公公方才托人让我带给你的,他已经去宫里找大长公主了,现下这诏狱被烧,这里估计也关不了你了,说不准你们一会儿就会被转移到刑部的大牢里去……”
南燕侣一脸急切,“那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你?”晋宁瞥他,“你先老实待着吧。”
说完他推了一把南燕侣,后者措不及防被推倒在地上,脑勺磕了一下疼得他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哼哼出声,双手突然被人一抄,一把给架了起来。
晕晕乎乎的就听见身边的狱卒咋咋呼呼道:“这个还没死呢!”
还没死?
南燕侣听得眉头一跳,额上青筋直蹦。
这他妈得是多希望老子升天啊?
一旁有人闻声急忙赶来,南燕侣觑着眼假装昏迷过去,就听见来人喘着粗气说:“余下还喘着气儿的就先转移到刑部的大牢里去,今日出了这等事,估计咱少不了责骂了。”
话毕,南燕侣就被那两个狱卒抄着胳膊拖离了这里,中途路过一片躺尸集中地,他依稀听见耳边的两个狱卒感叹道:“今儿早上听牢头说那烧成一片废墟的灰里拔出两具尸首,死状可惨了。”
另一个道:“是啊,胸口上开了那么大个洞,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狱卒小声道:“我近距离看过,不瞒你说,那伤口不像是硬物砸开的,倒像是有什么东西……撕开的。”
另一个道:“得了吧你,听书听多了连这都信,这都烧成焦炭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可是……”那狱卒还要开口再辩,只是仔细一想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喃喃道:“听说昨个儿是四六他们当值,希望人没事儿吧。”
余下的对话则变成了对诏狱怎么失火的猜测和善后的处理,都被南燕侣一字不漏的听进了耳朵里,只是待到三人路过其中两具盖着白布的尸首时,一阵冷风吹动,掀动了那块白布,露出一只烧的黢黑的手臂。
南燕侣瞥了眼忽然皱眉更深,眼底渐渐涌出了一丝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