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这个名词对爱瑟来说跟“通信集”一样陌生。挖挖鼻子，她请求道：“您能给我读一段其中的内容吗？”

“当然!”路易莎自然不忍心拒绝面前这个可爱的小女孩的请求，“我就为你读一段帕尔玛的伊莎贝拉的信吧!”说着，她用经过良好教育的圆润嗓音念道：“一个公主不能，像棚屋里最穷苦的女人那样，享受她的家人的陪伴。在她不得不寄身的上层社会里，她既无朋友也无知己。她必须离开她的家人和故乡。为什么呢为了变成一个她不了解的男人的附属品，为了进入一个对她充满冷漠与嫉妒的新‘家’——”

“说得真好!”忽然，一个刺耳的男声打断了路易莎的话。

来者是个瘦削的男孩，眼睛红红的，头发上扑着厚厚的粉。他被捆在一件深绿色军装里，走路一板一眼，努力把微驼的背挺直。

“殿下!”威廉明娜抢先反应过来，飞快地向男孩行了个屈膝礼。

殿下他就是保罗大公爱瑟眯眯眼抬头看向男孩，觉得他活像一只快要淹死的老鼠，或者一头被掐住脖子的公鹅。想到这里，她险些笑出声来，只在路易莎的悄声提醒下，才和其他秀女们一起行礼。

有些粗鲁地，男孩走到路易莎面前，直视着她，用生疏的通用语开口道：“您刚才念的，很好。其实，不仅仅是公主，王子也是一样。就像我，不得不抛弃故乡，来做这个野蛮的国家的王太子。”

保罗大公话音刚落，房间里就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阿玛利亚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威廉明娜轻咳一声，血族的索菲亚歪歪脑袋，就连爱瑟也察觉到大公说了什么禁忌的话，不禁皱眉。刹那间，所有人都在期待路易莎的回答，有的等着看她的笑话，有的为她着急。

野蛮爱瑟在心里拼命琢磨大公的意思。他是在说雪妖王国吗？可雪妖王国怎么会野蛮呢？对爱瑟来说，雪妖王国是她见过最美丽的国度。

“君王没有故乡，只有国家。”轻声地，路易莎念道。

“什么”保罗大公一愣。

路易莎微微低头，答道：“回殿下，这是马克西米利安大帝写的诗。”

“马克西米利安大帝他是谁”不解地，保罗追问。

闻言，噗嗤，威廉明娜笑了。“殿下，”她抢着说，“马克西米利安大帝是前任神圣精灵帝国的皇帝啊!我、阿玛利亚和路易莎都是在他的宫廷里长大的。他以对文学艺术的慷慨赞助闻名。”

“君王没有故乡，只有国家……”保罗没有理会威廉明娜，而是喃喃地重复着马克西米利安大帝的诗行，忽然猛地一摆脑袋，又问路易莎说：“这位大帝还写过什么”

“他还写过自传小说，《白色国王》。当读到其中绿蒂·勃衮和白色国王的爱情故事时，我们都哭了。”路易莎回答说。

“呵，哭的是她，我可没哭。”威廉明娜插话道，骄傲地一扬下巴，“绿蒂多蠢啊，居然不爱有权有势的白色国王，而去爱什么阿尔贝特……最后，她听说她的小情人被白色国王处死，还傻傻地跳下高塔自杀了，啧啧，真是个不可救药的女人。”

“我觉得，我能理解绿蒂。”沉声地，保罗大公说，目不转睛地盯着一直低着头的路易莎，“如果我是绿蒂，我一定会为阿尔贝特赴汤蹈火。您有这本《白色国王》吗？我很想看看。”

听到这里，路易莎终于抬起头，用一种在爱瑟看来蠢得要命的眼神看向保罗，嘴角微翘地答道：“我很乐意和您分享《白色国王》的故事。只是，我的书和小提琴都还在皇村，没有运到宫里来——”

“小提琴”热切地，保罗打断了路易莎的话，“您会弹小提琴”

路易莎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料到一句“小提琴”会引得王太子如此激动。“呃，我从四岁起就开始学钢琴了，但小提琴是最近才开始学的……殿下。”

“太好了!”王太子大叫道，“我们可以一起学!我的父亲，海国金兴王，生前就很喜欢拉小提琴!”

“真妙啊！”一直沉默的阿玛利亚忽然开口了，她冲王太子谄媚地微笑着，还不时得意地瞟瞟威廉明娜，“路易莎可是唯一受到了我们的小提琴老师娜奈尔·莫扎特夸奖的学生呢！她还为娜奈尔夫人写过一首诗……路易莎，快把那首诗念给太子殿下听听!”

“什么？您还会写诗？”听了阿玛利亚的话，保罗胸中的激动之火被扇得更旺，“不知您……咳咳，能否……给我念一首听呢？”

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路易莎有些始料未及，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她把头压得那么低，以至于下巴都要挨到胸脯了。在那一刹，爱瑟忽然发觉，这位路易莎姐姐其实是很美的，虽然她的脸有些太过饱满，嘴唇也似嫌太厚，可这些缺憾在她微笑时都消隐无踪了，像杂质瞬间消溶，只留下一捧世上最为纯净的泉水。

“既……既然殿下坚持，那我就念一手自己的拙作好啦。”带着一丝幸福的迟疑，路易莎念道：“献给我的老师，娜奈尔·莫扎特。你的形象矗立在我面前/充满光辉，好似/满天星辰的黑夜/充满了/胜利的力量。/面对着整个奸诈的世界/你会毫不留情地挑战/让世界这庞然大物塌倒。/等火苗熄灭，/那时我们会像主神一样/在这宇宙的废墟上漫步。/你的每一句话都是行动/你是尘世生活的造物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