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齐老五晒渔网的篱笆，还有渔网。空气里的味道很奇怪，像是多年腐烂的腌菜与肉干混在一起，齐老五的鼻子连连发痒，只能退在一旁。

然后他看到，刘老头子弯下身来，对着红彤彤的火焰发出无法理解的可怕咆哮，头发仿佛一夜间变得花白，遮住了苍老的面容。

齐老五向来是个粗神经的光棍，不理解隔壁的文艺光棍为何会有如此举动，在黑灯瞎火的山路旁愣着，忘了拿鱼篓。

只是觉得那个吹笛子的扔掉火把走掉时，枯瘦的背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压抑着，心里莫名一阵荒凉。

季先生在集市无头苍蝇一般转悠了半个上午，药箱将空时拐去了茶楼。他不慌不忙地撩了一下宽松的袍子，在几乎满是激烈对战的棋客，风尘仆仆的旅者和身着官服之人当中坦然坐下，一头黑发低低地扎起，宛如山林中飘荡荡的野鬼。

他放下硕大的竹编药箱，要了一只烤番薯，慢条斯理地喝着清水，一杯又一杯。

窗外有小孩子在疯闹，一个抢了另一个的玩具，被抢的小娃子坐在地上向另一个壮实一点的孩子嚎哭，眼泪金豆豆一样掉下来，吓得那个孩子连忙去买了吃的塞住他的嘴。

他挠了挠脖子，颜色淡淡的双眸藏在厚实的刘海下，茶汤映着晌午明亮的阳光，微微照亮了瞳孔。在座的客人并不认识他，城镇交界处人流本就多，像他这样从山那边跑过来，天天在这儿耗费光阴的的人更是没有。

就像人世间涌动不息的灯火纷繁外，幽寂山野沉静万年。

大多人在茶楼里还是搜集商业和政治情报，或是拉帮结伙讨论一己之见，有心的无心的都有。如今年代已到了盛世的顶峰，制度一点点僵化，朝廷势力枝根交错，人潮流向相对安宁的小镇上，企图谋得后世安宁。

盛世但未倾，人心浮动时。

皇城有二主，天下无宁日。

虽然这对于现在闲居在临县的他并无关系就是了。

前面的人群似乎渐渐骚动起来。

“哎，你们听说没有！皇城……”

“这太子御林苑的竹子也没躲过这一劫啊，这年头还真是天灾人祸撞一块儿了。”

“屁的天灾，今年还算风调雨顺，地里长的都好好的，出事儿的只有竹子而已！”

“嘿，难不成还有什么东西作祟不成？”

“说不定是皇上的人搞鬼，想借口找太子的茬呢！”

“可是…唉……”

“可惜了，可惜了那么多名贵的竹子呀！”

小二敲脚提着茶壶，从人群中一路穿过去，来到那位常客面前，斟上了新茶。

季棠舟执起茶碗，并不喝，只是静静地闻那阵若有若无的香气。许久，他的眼神从窗外一回来，望向沉默在人群之外的小二。

“你可知道这满皇城的竹子，是怎么死的吗？”

店小二转过头来，冷不丁问了他这么一句。

“.…..不知。”

小二的眼睛里仿佛沉淀了什么东西，有些昏暗他声音压低了，明明是平日里那张无奇的大众脸，却有种莫名的严肃与笃定。

“它们是伤心而死。”

“？？”

这小子是不是在茶楼这个奇葩汇聚之地待久了，心思被那些个扯淡言论带得疯癫了不成？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小二笑笑，“说起来，这事儿还跟您村里的人有关。”

季棠舟神色没有波动，他望了一会儿茶水上浮动的雾气，开口问道：“是刘朱那支笛子么，阿程？”

被唤阿程的年轻人右手叩在左手指节之上，语气仿佛认识季棠舟很久一般，平稳地接下话去，不像店小二倒像个秘密接头的斥候部下：“那竹笛，死了。”